很快，雲振嵩便被帶來了。

    聽說陳氏不行了，他第一反應是皺眉，心想已經休了陳氏，雲綰寧還喊他來認領什麼屍體？

    直接扔到亂墳崗不就行了？

    真是晦氣！

    不過既然是雲綰寧有請，他就算已經歇下了，也不得不起床更衣趕來明王府。

    被下人推著進明王府時，陳氏已經從地牢被帶出來了。

    因為晦氣，直接被扔在了後門處。

    彼時，雲綰寧正環著雙臂站在牆根下，看著剛剛甦醒過來的陳氏，眸子裡閃爍著複雜的冷光，“我以為你不會再醒了。”

    “雲綰寧……”

    許是人之將死，陳氏也不再顧忌什麼了！

    她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眼神平靜地看著雲綰寧。

    體內的劇痛仍舊難忍，活著的每一秒仍舊難熬！

    可越是到了這種時候，陳氏越是平靜，“看到我現在這副模樣，你心裏一定很暢快吧？”

    她的呼吸反而也順暢許多，說起話來較之之前有精神多了。

    至少，雲綰寧能聽見她的聲音，能聽清楚她說了什麼。

    “你一定在想，這個毒婦終於死了吧！”

    雲綰寧輕輕挑眉，“不。”

    她搖了搖頭，面上多了幾分涼薄的笑意，“我在想，你為什麼要這麼快死掉呢？你若再多熬幾日，我心裏反而更加暢快一些。”

    陳氏眼神微閃，“是了。”

    “你那麼恨我，你只想讓我生不如死，肯定希望我多受折磨。”

    “可惜，老天爺這麼快就要把我收走，你的算盤打空了。”

    她低低地笑了起來。

    “老天爺？你以為老天爺會稀罕你這條命？要收走你的人，是閻王爺啊！”

    雲綰寧微微俯身，面帶譏笑，“你可知，在你被帶入明王府之前，就已經有人對你下毒了？”

    陳氏眼神一怔，分明是不信她的話。

    “不可能。”

    她搖了搖頭，“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想讓我死？”

    “是啊！這個問題我也想問問你。”

    雲綰寧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

    她託著腮，清冷的月光照在她身上，似乎周身都鍍上了一層銀白色的光輝。

    這裏，只有雲綰寧和陳氏兩人。

    墨曄知道，她想與陳氏徹底做個了斷，便也沒有來打擾她。

    “不過你自個兒掰著手指數一數，除了我之外，還有誰想讓你死呢？比如，因為你紅杏出牆，所以顏面盡失惱羞成怒休了你的雲振嵩，他是不是想讓你死？”

    陳氏眼神一變，忍不住回想起在顧家當日發生的事。

    雲振嵩不但恨她，甚至恨不得她死！

    這些年來，他對她的話言聽計從，把她放在了心尖上。

    可誰知一把年紀了，她反而背叛了他……

    正所謂“愛之深恨之切”！

    雲振嵩從前有多愛她，有多寵著她，如今就有多恨不得她死！

    “不可能。”

    陳氏回過神來，平靜地搖了搖頭，“老爺是在顧家當日才知這件事，就算恨不得我死，也絕對不可能會在你動手之前對我下手。”

    “好，那咱們排除雲振嵩。”

    其實，雲綰寧也還不知到底是誰想讓陳氏死。

    這會子，如玉已經去調查此事了。

    他還未回來，所以自然還不知答案。

    “或者，是你那位把你視作拖油瓶，恨不得把你這個累贅扔掉的好女兒雲汀蘭？”

    雲綰寧猜中的每一個人，都像是落在陳氏心頭的刀子。

    她雖背叛了雲振嵩，可心裏也還有他。

    雲汀蘭就更不說了，是她用性命保護的女兒！

    若真是她最在意的兩個人想讓她死……

    陳氏眼裏的光亮，愈發的暗淡了！

    方纔雲綰寧說起雲振嵩的時候，她還能找出理由反駁。可雲綰寧說是雲汀蘭，陳氏張了張嘴，自己都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當真是雲汀蘭？”

    雲綰寧眼神複雜。

    她自然知道不可能是雲汀蘭！

    畢竟今晚雲汀蘭得知陳氏不行了，當場就暈了過去，又怎麼可能是她？！

    她知道不是雲汀蘭，可陳氏不知道呀！

    雲綰寧倒也沒有好心的提醒陳氏。

    她臨死在即，若讓她以為是她的親生女兒對她下的毒，只怕雲汀蘭到了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寧！

    如此，纔是正合了雲綰寧的意！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挺殘忍的。

    能眼睜睜看著陳氏遭受折磨而面不改色，心裏不起半點波瀾，更沒有過半分同情。但轉念一想，孃親何其無辜，何其可憐？！

    當年顧無雙對陳氏那麼好！

    誰知，最後竟是被陳氏毒害，活活受了十幾年的折磨！

    每每想到這裏，雲綰寧心中的恨便怎麼也壓制不住！

    她不但恨陳氏，恨雲振嵩，也很她自己！

    當年若非她被豬油蒙了心，叛逆極了，親近陳氏反而疏遠自己的親孃……

    又怎麼能給陳氏機會，對孃親下手？！

    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雲綰寧面色終於有了些許波動。

    她緩緩閉上眼，有些疲憊地嘆了一口氣，“雲汀蘭不是很久以前就把你當累贅麼？如今你死了，她便也可以鬆口氣了。”

    “不過你放心。”

    “她的日子，也沒有那麼好過。”

    雲綰寧冷笑起來，“我估摸著，就在你死後沒多久，她可能便也要來尋你了吧！”

    陳氏嘴唇開始顫抖了，“雲綰寧，你說過的！只要我不會自盡，你，你就不會對蘭兒怎樣！”

    “果然是親孃。”

    雲綰寧勾著唇，眼神冰冷地盯著陳氏，“她把你害死了，你卻處處都還在為她著想。”

    “母愛偉大，令人動容！可是陳氏，若非是你對我孃親下毒手，我本也還有孃親疼愛！我也可以像雲汀蘭一般，在孃親面前撒嬌。”

    可是這一切，都被陳氏給毀了！

    “我原想著，我會讓你一直生不如死！讓你體會體會，我孃親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她猛地一拳砸在了牆壁上。

    陳氏被嚇得一個哆嗦，試圖掙扎著爬起來，卻無濟於事。

    她身子實在是太虛弱了！

    即便眼下有了迴光返照的跡象，還有些力氣與雲綰寧說話。

    可要坐起來，何其困難？！

    她眼神驚恐地看著雲綰寧。

    她揹着光坐在牆下，月光打在她的臉上，讓她此時的神色看起來有些陰鬱可怕……陳氏已經不怕死了，卻怕死在雲綰寧手中！

    這個女人有多殘忍，她已經親身體會過了！

    好在雲綰寧還算冷靜，並未對陳氏怎樣。

    她剛放下手，如玉便悄然出現了，“王妃，屬下已經查到是何人對陳氏下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