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卷軸
“還是得早些學會術法纔是,唉,書到用時方恨少啊。”她自言自語道,忽見天邊一抹紫霞,顏色濃烈,整個天邊便像火燒了起來一樣。
在這樣豔麗的晚霞之下,漓若盤腿而坐,重新開啟那個卷軸,左看看右看看,將犄角旮旯縫兒都翻檢了一遍,依然什麼都沒有。
“那神君不會耍我吧?他一定是惱恨我拿水淹了他的神界,想要看我的笑話,就像那天要我跳舞一樣,哼,一定是這樣!”
想起剛纔發生的一切,漓若也是陣陣後怕,短短一個月,她已經先後淹了人界和神界兩次,雖都是無心之失,但她知道,如果她再不想辦法控制一下自己體內的靈力,小則自己喪命,大則可能會連累六界生靈。
“臭神君,火燒眉毛了還敢戲弄我,信不信我淹了你的鴻蒙殿!”她抬手,指尖隱隱散發著光芒,水退之後,那些靈力就自發地回了她體內。那股可怕的力量,她無法控制的力量……
“撲通!”漓若負氣,將那捲軸丟進了小溪裡,道,“既然是神界的東西,想來應該也不怕水吧!”
果然,那十分沉重的卷軸落入水中,竟然悠悠地漂浮在了水面上,水流歡快地繞著它轉圈,溪水深處還能隱隱地聽見水的鳴唱。
水流往上,凝成一根水柱,將卷軸託了起來,那捲軸就好像活了一樣,自發地開啟,原本空無一字的卷面上慢慢地浮現出了幾行小字,閃耀著五色光華。
“大道至始,唯現水靈。遍乎天地,存乎生靈,無際無涯,無始無終,謂之浩瀚水法。今之後神,但見此書,望珍之重之,學之用之,千秋萬代,吾道不孤!”
一個大氣磅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不緊不慢,威嚴莊重,將卷軸上的字一個個念給她聽。
“果然是這麼用的!”
她越聽,越覺得熟悉,越覺得親切,好像這本就是她的東西,只是暫時存放在他處,此刻要了回來而已。
總覺得……在哪裏見過這個情景,在哪裏聽過這樣一個聲音。
“水法大要有四:破雨,凝冰,斬海,問天,謂之四階。印海存於額,真元藏於心,印海開則鴻蒙啟,真元現則皆從心……”
漓若聽了愣愣的,喃喃道:“原來我現在連水法的門都還沒摸到,不過會些不入流的術法,便以為自己可生滅天地了,難怪他們都笑話我。”
“水法至純,唯心至純之生靈,能將之融會貫通。抱守本心,不動如山,見水如見本我,方得窺見水靈……”
卷軸漸漸地隨了她的心意,一行行字不斷浮現又消失不見,漓若粗粗地看了一遍,才知道這卷軸看起來薄薄一頁,其實還暗藏天地。
就她現在所能看到的,便有控雲布雨、凝冰化霜、立障破界、化生存現、斬海斷浪等卷,但她總覺得,這後面一定還有,只是以她目前的實力,還不能看見而已。
“倒是個寶貝。”漓若拍拍腦袋,“漓若啊漓若,看來你真的得用功看書了,不說這體內無法控制的靈力,就說你要下界去看成元,也得打得過姜壬那個老頭啊。”
以她在人間多年形成的淺薄認知來看,一般年紀越大的,往往本事就越厲害,卻不知這神界是何光景。要是她看低了他,一招落敗,以後再想出去就不容易了。
她默坐著,聽了一會卷軸上的內容,依樣畫葫蘆地操縱著體內的靈力。
靈力本應從印海出,可她的印海卻遲遲不曾浮現,所以她甚至連自己的靈力在哪裏都不知道,只知道大部分時候,它們都是安靜地蟄伏著,只是最近,它們是越來越不聽話了,經常在體內亂竄。
可以說,她的每一根經脈,每一塊骨骼,每一滴血液,上面都附著了巨大的靈力,它們無形無狀,無色無味,可她閉上眼睛,就可以聽見它們流動的聲音。
現在要做的,就是喚醒那些沉睡著的,操控那些醒著的,把它們都凝聚在她的右手上。
“別太多,別太多……”她忽地又急道,見靈力已經將她的右手照得透亮,骨骼脈絡畢現,忙又想辦法退了一些回去。
水淹神界倒還在其次,神界牛人如雲,想來也造不成損失,可她真正害怕的是,是她耳邊那個可怕的聲音。
鼓動著,誘惑著,甚至逼迫著,要她去毀滅神界。
“你……究竟是誰?”漓若已經活了一千年,雖然對於動輒十幾萬歲的遠古眾神來說,她實在是生的太遲了些。但是和人類相比,已是不可得的壽數了,可她卻覺得自己好像罔活了這一千年。
她不曾瞭解自己,不曾瞭解漓君,不曾瞭解神界,甚至不曾瞭解人界。
她什麼都不曾瞭解。
“算啦,反正我還會有很長的時間,去了解這一切的。”她拍拍自己的腦袋,自我勸慰道。
在這樣的心煩意亂之下,她仍發覺術法又精進了一些——她可以變出小狗了。
“哈!”喜悅沖淡了她的愁緒,她歡快地變幻著手指動作,變出更多她在人界見過的動植物。
收手回撤,她轉身,身後卻沒有那個總是嘲諷她這個“天才”的臭屁老神。
息華,他去人界了。
幸運的是,他不知道她水淹神界的糗事,不幸的是,她的進步和成功,也沒辦法和他分享。
“唉,我什麼時候纔可以去人界呢?”她鬱卒地嘆了一口氣,“小成元啊,姐姐想你啊……”
身後夕陽正好,彩霞滿天,神界的夜晚正在慢慢地降臨,這奇妙而糟心的一天終於要過去了。
她在溪水邊已經坐了許久,那片彩霞也已經逐漸西沉,正好照在她的小院的正屋廊下,她瞧著,總覺得那裏空了一塊,原來是懷瑾給她預留了一塊空白的牌匾,等著她自己取名字。
她在人間的時候,常看到很多房子以自己的姓氏命名,叫“某府”,或者用數字排序,叫“某某巷某某號”,可惜她沒有姓,也不知道自己的房子是第幾幢。
“聽說皇宮裏的房子起名字很講究,都叫什麼宮,什麼殿,聽起來就很氣派。”她托腮想了半天,“彩霞落在我的屋簷下,不如就叫——棲霞殿吧!”
說完她還頗為自得,總覺得自己忒有文化了,能想出這麼個名字,總覺得自己的房子叫了這麼個名字,好像就平白無故地比別的神高出了一個層次。
“除了那神君的鴻蒙殿,誰還敢叫殿呢?”她凝水成線,在那空白牌匾上一筆一劃刻下那三個大字。
後來漓若滿神界跑的時候,才知道,神界所有的房子都叫“某某殿。”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現在她就在這棲霞殿裡住下了,收了性子潛心學術法,她打心底裏對這個神界是厭棄的,也不愛往出溜達。
只偶爾懷瑾過來與她閒談,考校考校她的術法進益,兩個人鬥法鬥得不亦樂乎。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晃,便五年過去了,漓若已經將那捲軸上的內容翻得倒背如流,將那條小溪流的水從頭到尾從裏到外摸了個透,也終於可以自如地操控所有液體狀態的水了。
至於她的術法到底精進到了什麼地步,她心裏也是沒底。
這一天,棲霞殿裡來了一個不速之客,正是那日助她除水患的司曜星君,神君身邊的得力助手。
關於司曜星君,漓若暗中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做“卷軸星君。”
聽說他走到哪裏,總是要給人卷軸,或是神君賞賜,或是自己贈予,或是尋常書卷,或是術法典籍,再或是自己的詩作畫冊。
他可真真是這神界第一慷慨的神了。
這天也不例外,司曜也給了她一個卷軸,不過,令漓若失望的是,卷軸並不是什麼法典秘籍,也不是什麼志怪趣談,而是一個任務卷軸。
“神君吩咐,大荒極東有一妖獸出沒傷人,神女修煉術法也有些時日了,不若下界歷練歷練,將那妖獸收服即可。”司曜溫和地笑道。
“我?”漓若先是一驚,繼而一喜,“我可以回人界了?”
司曜笑道:“神女若是思念故里,也可以回去看看,不過,妖獸出沒傷人,情勢緊急,還望神女仔細掂量輕重。收服妖獸之後,還請儘快回報,神君還在等神女的訊息。”
漓若聽明白了話兒,司曜是在說,讓她不要貪戀人界,早點收妖,早點回來。
“好。”漓若爽快地答應了,反正下了界,天高皇帝遠,想什麼時候回來,還不是她說了算?
只是得去和懷瑾姐姐道個別,要不然她哪天過來找不到她就不好了。
心思剛轉到嘴邊,懷瑾已經出現在了她身邊,詫異地望著司曜:“喲,稀客啊,星君大人此來有何貴幹啊?”
司曜但笑不語,漓若忙把卷軸遞給她,卷軸上是一副大荒之東的地圖,詳細到一草一木都彷彿纖毫畢現,卷軸上有一個紅色會發光的圓圈,正是那妖獸的活動範圍。
“你讓漓若去殺妖獸?”懷瑾不可思議地道,“她還是個孩子,那妖獸也不知是什麼來路,要是漓若不敵怎麼辦?”
司曜低頭思忖了半晌,道:“仙女不必慌張,屆時,自有貴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