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小花在她的這句話鼓勵之下，終於修煉成仙、踏上神界時，彼時的神界因為一樁陳年舊案，已經被他思慕多年的這位女神攪得天翻地覆，他在左支右絀、疲於奔命之時，才明白漓若當時那句意味深長的“好得很”到底是什麼意思。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這時的小花哪裏會明白這些，他躲在一棵老樹後面，三分好奇、三分期待和四分傾慕地偷偷看著眼前的這位女神，她赤足站在茂密的叢林之中，一雙纖足白生生粉嫩嫩，白色的長裙將她的身軀勾勒得玲瓏有致，她眉宇間的靈動和慧黠令她具有了一種超然於物外的氣質。

    “原來這就是神女的樣子啊，不知道懷瑾大人又會是什麼樣子。”小花看得目不轉睛，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能發光。

    只見漓若站起身，輕輕抬起雙手，在虛無之中緩緩地畫了一個圈兒，便有一滴又一滴的水滴在半空中凝結，不一會兒，空氣裡便到處都是這樣晶瑩剔透的水滴，映著月光，格外美麗，將整片密林照得透亮。

    而那些水滴也在瘋狂地吸附周圍的東西，灰塵、毒素、甚至氣味，彷彿只要她過處，便能帶來一片真空。

    很快，見那些水滴慢慢吸飽了東西，開始變成各種奇異的顏色，漓若召喚出冰蛇，命令它把這些水滴處理乾淨。

    冰蛇嫌棄地瞥過頭，看了一眼她懷裏的蠶豆。

    蠶豆躲在她懷裏瑟瑟發抖。

    “不許欺負蠶豆！”漓若拍了一下冰蛇的腦袋，“你百毒不侵，吃這些東西可以增長你的靈力，要是蠶豆來吃，一會它就變死豆了。”

    增長靈力是一回事，難吃是另一回事。

    它陰冷的眸子斜睨了一眼正在瘋狂點頭的蠶豆，吐了下信子算是警告，一回頭，無奈地開始吸食空氣中的各色水滴，不一會兒就吸得乾乾淨淨。

    “咕嚕”一聲，冰蛇舔了舔嘴巴，身體再次開始脹大，快有漓若的小腿粗了，顏色也變得愈發碧綠。

    漓若越瞧越不對：“你是不是又偷吃凝香淚了？”

    冰蛇晃了晃腦袋，“嗖”地一下竄回了她袖口裏，盤成一團開始裝死。

    “這傢伙！”漓若沒好氣地罵了它一句。

    她一揮手撤了水障，無比清新的空氣竄入她的鼻腔，她陶醉地猛吸了一口，閉目感嘆道：“我可真是厲害。”

    她這一番動靜鬧得不小，密林裡那些大大小小的妖精都冒出頭來，張望著這個美麗的不速之客。

    “誒，小花，她是誰啊？”有隻小蝸牛精捅捅小花的胳膊。

    “啊……好厲害……”小花早已經失去理智，呆呆地看著漓若，翻來覆去只會這一句，氣得小蝸牛搖搖頭，又和別的小妖精咬耳朵去了。

    漓若朝著林中的妖精狡黠地一笑，身影一晃，已經消散在了空氣中，再出現時，已經在十丈開外。

    “再見了大家！”

    等她再落地之時，已經到了麝妖的藏身之處，只見半山之中一個狹窄悠長的山洞，凝香淚的氣息已經濃烈得可怕，她心裏明白，就是這裏了。

    可是進不進呢？

    剛纔都沒有問出結果，她現在這樣貿然闖入，肯定也得不到更多的答案，難道再把他打一頓？

    她也只是不甘心放棄這唯一的線索，所以才一路追蹤而來。

    就在她搖擺不定的時候，山洞中傳來一聲壓抑的咳嗽，漓若的耳力極好，一聽就知道是香鋪老闆的聲音，而且她聽出，那麝妖的狀態不太好，像是……已經垂危。

    來不及多想，她猛地闖入山洞，在狹長的山洞裏摸索了半刻鐘，纔在甬道盡頭找到了麝妖。

    “你怎麼樣？”藉着微弱的燭火，她看見麝妖漆黑的毛皮下，越來越多的傷口在崩開流血，鮮血流淌了一地，他無力地趴伏在地上，奄奄一息。

    “你？”聽見她的聲音，麝妖一驚，勉強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無奈地苦笑，“剛纔放我，現在又來捉我，這又是什麼道理？”

    “我不是來捉你的，我來救你。”漓若說著，靈力從掌心傾瀉而出，緩緩地籠罩住麝妖的全身，她開始催動療愈的法術，“你傷得很重，先別動，我替你看看。”

    “沒用的。”有漓若靈力的護持，他傷口流血的速度開始減慢，這讓他的精神好了一些，但他還是吃力地搖頭，“上神大人不必白費靈力了，您的治療只能延緩我的死亡，卻不足以救回我的命。”

    “能多活一會兒總是好的。”漓若想也不想地說道，回想起這些傷的始作俑者，她又頗覺歉意，“那個，息華的脾氣不太好，出手重了些，我、我代他向你道歉。”

    說完又覺得這句道歉不痛不癢，說再多，難道就能抵消一條生命嗎？她只好繼續施術，但她的水系療愈術，用來治療像她這樣的水法，那是小菜一碟，但是對於非水法，尤其對方還是一隻妖的時候，治療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咳咳……不關他的事。”麝妖輕輕地笑了笑，突然口氣一轉，“上神剛剛救我，我很感激，可是因為我，你和那位上神大人似乎鬧了很大的不愉快……這便是我的罪過了。上神還是收手吧，要捉拿我便捉拿就是，要殺……也請我給我一個痛快。”

    漓若被氣得跳腳，她還從來沒見過這麼不知好歹的傢伙。

    “無憑無據，怎麼能夠隨便捉拿呢？更別說是殺你了！我和他吵架是我們的事情，跟你沒關係，我就是不放心你，來看看你，偏你還不領情，哼！”

    “咳咳咳……”麝妖忽然猛地咳嗽了起來，好半天才喘順氣，“對不起，我方纔說話重了些，但這實非我本意，實在是……今日發生的事情太過突然，我一時驚亂，衝撞了上神，對不起……”

    見他這樣彬彬有禮禮數週全，漓若又不好意思起來，她侷促地往前走了兩步，支支吾吾地說道：“那個……該說對不起的是我們，主要是、主要是……哎呀！你不明白那東西對我們的重要性，你的香粉味道又確實很可疑，所以我們……”

    “我明白……”麝妖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人界有句話，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大抵就是這麼個意思吧？哪怕我手裏連塊寶玉都沒有。”

    漓若搖搖頭，表示聽不懂，她將信將疑地問：“那個，你真的不知道凝香淚的事情？”

    麝妖低聲道：“在下不知。”

    “那你……那個配香粉的方子可不可以給我看看？”

    麝妖低咳：“原本是祖傳秘方，秘不外傳的，但如果是上神要看的話……罷了，在山洞深處有個我們麝妖一族的埋骨地，那方子就埋在那裏，我是走不動了，勞煩上神替我走一趟吧。”

    埋骨地？

    漓若倒吸了一口涼氣。

    妖族如果死亡，靈力散盡，真元消亡，但是肉身還是在的，如果身邊有親友，一般都會像人族一樣，找個地方埋了，所以當年漓若在灕水河邊，纔會做出把那條魚埋了這種荒唐舉動。

    但是埋骨地一般都是禁區，傳說那裏上空常年漂浮著亡靈不甘的意念，等閒不會有生靈靠近，漓若還沒進去，就已經感覺到耳邊陰風陣陣，身後背脊發涼了。

    “我、我自己進去？”她不可置信地問。

    麝妖讀懂了她的意思，他想了想，咬牙暗暗用力，試圖用四肢把自己的身體撐起來，然而試了又試，其結果居然是又有幾條傷口迸裂了，開始再次滲血。

    “嘭！”他無力地重重摔在地上，朝著她，苦笑。

    “那、那個，我自己去，我自己去好了，你別動了！”漓若慌了神，哪裏還敢讓他陪自己去？

    思索再三，她還是掏出了凝香淚的碎片，用靈力凝出了一滴碧瑩瑩的水，喂到他的唇邊，“聽說凝香淚也有治療奇效，但我從來沒試過，你要不要喝一下試試？”

    麝妖臉色立時變了，他凝神看著那滴水，半是驚疑半是欣喜地問道：“凝香淚？這就是你們在找的凝香淚？”

    “這只是個碎片，我要湊齊所有碎片，才能發揮它真正的實力，這東西事關神、仙、人三界存亡，所以剛剛息華纔會……”她故意說得嚴重。

    “我明白了，謝謝。”麝妖輕嘆了一口氣，啟唇將那滴水吞了下去。

    凝香淚一下肚，頓時起了效果，它將麝妖肚子照得透亮，連同裡面所有的靜脈血管都清晰可見，同時它也在操縱著麝妖血液的流動和靈力的運轉，麝妖覺得自己身上暖洋洋的，忽然一下子有了力氣，傷口也都在迅速地癒合之中。

    “哇，想不到這凝香淚這麼厲害！”連漓若都忍不住驚歎道。

    “好了，我治好了你的傷，你就不要再生息華的氣了好不好？”漓若一邊說著，一邊給自己打氣，繞過他準備往他所說的埋骨地走去。

    就在這時，一聲響亮的女聲由遠及近，從山洞口傳來。

    “蘭香，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