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二章 罪魁禍首
羅永軍氣喘吁吁的來到了幼兒園,然後他看到自己的兒子臉色發青,渾身抽搐,嘴角還流著口水。
他當時呆住了,不明白兒子好好的,為什麼突然間會變成這個樣子?
對此幼兒園的園長對他說:“長樂這孩子本來正在教室裏上課呢,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間就成這樣了,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給你打了電話,你還是趕緊送他去醫院吧。“
羅永軍上前抱住了自己的兒子,然後他發現兒子的頭上有被砸的痕跡,左邊頭部起了一個疙瘩,臉上也有紅紅的巴掌印。
羅永軍很老實,但並不代表他傻,他當然知道這個幼兒園的老師平時對他兒子並不好,他一直忍氣吞聲,現在這一刻他終於爆發了,他猛的站了起來,一把就抓住了園長的衣服領子,怒吼著說道:“你們對我兒子做了什麼?早上我送他來的時候還好好的,為什麼現在會變成這樣?”
園長是個瘦小的中年女人,她嚇壞了,因為她知道像羅永軍這樣老實的人,一旦爆發出來,會比普通人更加厲害。
園長哭喪著臉裝作無辜的樣子說道:“我們,我們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啊?”
“你當我是傻子,你們平時就沒少欺負我兒子,老師呢?教我兒子老師呢,是不是她打的?”
園長說道:“上午我們上的是幼兒園的特色課,奧爾夫音樂教育,來上課的老師並不是我們幼兒園的老師,而是從外面請來的老師,是牛老師,不過牛老師上完課已經走了。”
這時候羅長樂突然間又抽搐起來,越抽越厲害,最後身體倒在了地上,羅永軍也顧不上質問園長,抱起自己的兒子,發瘋般的衝出了幼兒園。
他把羅長樂送到了醫院,幾個小時過後,醫院的醫生告訴他羅長樂是得了突發性腦癱,情況不容樂觀。
羅永軍沒有多少文化,他不知道腦癱意味著什麼,但他想了想,人如果癱瘓了就躺在床上不會動了,那麼如果人的腦子癱瘓了,那不就成個傻子了嗎?
“不,怎麼可能?我兒子不會得腦癱的,他是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怎麼會變成傻子呢?”羅永軍一邊抓住醫生的胳膊,一邊喃喃自語的說道。
那個醫生推開了他的手,耐著性子說道:“引起突發性腦癱的原因有多種,從目前來看你兒子應該是被人毆打腦部,以至於腦部受損,所以才引發腦癱。”
羅永軍徹底傻了,幾天之後他帶著羅長樂從醫院走了出來。
醫生治不好羅長樂的腦癱,更主要的是他們沒有錢,醫院不是慈善機構,沒有錢哪會給你治病呢?
羅長樂的身體也變了形,手臂和大腿現在變成了一個奇怪的姿勢,他眼神呆滯,口眼有點歪斜,口中還流著口水。
羅永軍怎麼也不敢相信,聰明伶俐的兒子會突然間變成這副模樣。
他想起醫生的話,兒子是被人毆打腦部,所以才變成這樣的,是誰打了兒子?肯定是幼兒園的老師。
羅永軍保持著最後的理智,再次找到了幼兒園,但是這一次園長和老師都躲了起來,因為知道他會來鬧。
不過幼兒園裏一個專門為孩子做飯的大媽,也就是幼兒園的廚師,是個心地善良的女人,她看到羅永軍這副模樣覺得十分可憐,於是就悄悄把他拉到一邊,跟他講了一件事兒。
做飯的大媽說,那天中午,姓牛的老師來給幼兒園的孩子們上課,奧爾夫音樂教育課是一門特色課程,必須有專門培訓過的老師來教學,而那位牛老師就是幼兒園的園長專門外聘的老師,每個星期來給孩子上三次課,分別是週一週三和週五。
上課的時候從一個教室裏傳來孩子的哭聲,開始做飯的大媽並沒有在意,因為有些孩子調皮被老師“教育”是很正常的事兒。
但是那個孩子的哭聲一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都沒有停止,大媽這才覺得不對勁兒,於是趁著工作的間隙悄悄的溜出廚房,來到那間教室的窗戶邊,朝著裡面一看,頓時吃了一驚。
只見那位牛老師正帶著全班的孩子做遊戲,她讓全班的孩子圍成了一個圓圈,其中一個孩子的手中還拿著一隻紅色的手絹,音箱裏播放著一首兒歌。
“丟,丟,丟手絹,輕輕的放在小朋友的後邊,大家不要告訴他,快來快來抓住他,快來快來抓住他。”
牛老師命令每個孩子都要把手絹丟在一個叫羅長樂的小男孩的後面,然後小朋友會一擁而上,把羅長樂按倒在地拳打腳踢。
牛老師,還有這個班原來的班主任老師站在講臺上一臉的得意,牛老師對著孩子們大喊:“羅長樂又輸了,反應真是夠慢的,你們都給我懲罰他,用手扇他的耳光,用腳踹他。”
小朋友們什麼都不懂,因為他們只有三四歲,他們完全聽從老師的命令,而且覺得十分好玩,他們不知道他們一起暴打一個孩子意味著什麼?
羅長樂的哭聲不停的傳來,他成了全班同學的出氣筒。
遊戲又開始了,手卷還是丟在了羅長樂的身後,這一次牛老師對著小朋友們說道:“這次我們玩點新鮮的,你們都排好隊站好,羅長樂如果輸了,你們就一個一個去扇他的耳光,就是打他的臉,誰打的響打的多,老師有獎勵哦。”
於是啪啪的耳光聲不停的響起,夾雜著羅長樂悽慘的哭聲。
做飯的大媽看到這一幕,十分的憤怒,她看到了牛老師那張噁心的嘴臉,聽到那個叫羅長樂的小男孩的哭聲,實在是忍不住了,想要推開門去制止,可是就在這時候身後傳來一個老師的聲音:“劉媽,工作時間你不在廚房裏準備午餐,在這幹什麼呢?”
劉媽嚇了一跳,纔想起來處房裏還做著飯呢,那個老師又說道:“劉媽,在這個幼兒園你只是個做飯的,不要多管閒事,否則的話我就去告訴園長,說你擅離職守。”
劉媽家境不好,家裏有個上大學的兒子,全靠她這份工作供著呢,所以她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轉身走回了廚房。
羅長樂的哭聲還是能夠傳到劉媽的耳朵裡,不過這哭聲突然變成了一聲尖叫,接著,就戛然而止,劉媽的心跟著一沉,知道出事了。
她再也顧不上工作了,急忙從廚房跑出來,跑到那個教室的門口,發現那個叫羅長樂的小男孩趴倒在地上,而那個姓牛的老師,手中拿著一本厚厚的書,證據在那裏很明顯,剛纔是這個牛老師用這本書狠狠的砸在了羅長樂的腦袋上,把孩子給砸倒了。
“你這是做什麼?你怎麼能打孩子呢?會出事的。”劉媽跑了過去,然後將趴倒在地上的羅長樂給抱了起來,結果發現這孩子渾身開始抽搐,而且臉色有些發紫,最後又變得有些發青,眼睛也開始上翻。
牛老師嚇壞了,結結巴巴的對園長說道:“我,我只是輕輕的用書扇了他一下,我們在玩遊戲的,我們沒有對他做什麼呀。”
眼看孩子的情況越來越不妙,牛老師乾脆扔下了書,轉身就跑了。
之後的事情就是,園長給羅永軍打了電話,羅永軍來了之後把羅長樂送到了醫院,結果被診斷為突發性腦癱。
事情就是這樣,聽了劉媽的講述之後,羅永軍怒不可遏,這麼說是那個姓牛的老師把兒子害成了這樣。
到了晚上羅永軍又來到了幼兒園,這一次他拿了一把刀。
這一次園長沒有躲掉,被他直接堵在了園長辦公室裏,他拿出那把刀對著園長說道:“你躲過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把那個姓牛的老師叫來,我不會對你怎麼樣?我只是想問問那個老師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兒子?”
園長嚇得渾身哆嗦,沒辦法只好給牛老師打電話。
她當著羅永軍的麵撥通了牛老師的手機,一直播了好幾次,那邊纔有人接聽。
“喂,牛,牛老師,你現在能不能來一趟我們幼兒園?那個……學生家長要見你。”
因為園長按的是擴音,所以羅永軍清楚的聽到那邊傳來牛老師的聲音。
“園長,是誰要見我呀?是那個羅長樂的家長嗎?我真的沒有對他做什麼呀,只是用書輕輕的扇了他一下,沒想到他會變成那樣,你幫我跟家長解釋一下,真的不怪我呀。”
聽到這個聲音,羅永軍的心猛地顫抖了一下,這是一個令他無比熟悉的聲音,即便是從電話線裡傳來,他也能夠清楚的聽出這個聲音。
是……是牛玉華的聲音。
牛玉華曾經是他的愛人,他最愛最愛的人,他愛了她那麼多年,對她的一切都很熟悉,包括她的聲音。
“不是啊,牛老師,家長不聽我解釋,他親口聽你解釋,所以你還是來一趟吧……”
園長的話還沒有說完,羅永軍突然上前一把搶過了她手裏的手機,然後用一雙血紅的眼睛瞪著她問道:“這個牛老師,她……她叫什麼?”
園長哆嗦的聲音說道:“她……她叫牛玉華。”
牛玉華,果真是她。
羅永軍欲哭無淚,原來把兒子變成腦癱的罪魁禍首,竟然就是兒子的親生母親牛玉華。
造孽啊,造孽。
這是天意嗎?
這是上天在開玩笑嗎?
羅永軍的手一鬆,手機和手裏的刀全都落在了地上,他發出了神經質的笑聲,然後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幼兒園,只留下一臉目瞪口呆和手足無措的園長。
從那以後羅永軍再也沒有來過幼兒園,沒再追究這件事兒,他認命了。
從此以後他只好辭去了工地上的工作,領著一個腦癱兒艱難的生存著。
他把這幾年在工地上幹活所攢的錢全部拿來給兒子治病,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兒子的腦癱不但沒治好,反而是越來越嚴重的傾向。
最後羅長樂連一句簡單的話都說不了了,連走路都走不了了。
但生活還要繼續下去,羅永軍只好又找了一份兒鐵道務工的工作,這是一份工資極低而且十分枯燥的工作,但是有一點,這份工作很自由,比較方便他照顧兒子。
他成了一名鐵道工務,專門負責南城市西郊那一段鐵路的維修和保養,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從簡易的小屋裏走出來,在鐵絲網中沿著火車道一路向前走走,到一個隧道口處返回,他在鐵路上敲敲打打,檢查鐵路是否出現問題,然後把每天的工作內容記在工作簿上。
早上他會早早的給兒子煮好飯,然後一口一口的餵給他吃,等他沿著鐵路走了一個來回之後,差不多到了中午,他會揹着兒子到外面散散步,曬曬太陽,晚上等兒子睡著了,他還要再去檢查一遍鐵路,那時候天已經很黑了,冬天的時候還很冷,所以他就買了很多酒,出去的時候他會先喝下半瓶酒,一來是爲了給自己壯膽,二來是爲了取暖。
西郊這一片很荒涼,除了偶爾駛過的火車,幾乎沒有人來。
以前前面不遠處的那個小崗村裏還有人,羅永軍曾經在那個小村子裏租過房子,房東的女兒叫張婷婷,是個很善良的女孩,其實在羅長樂成為腦癱兒之後,羅永軍辭去工地上的工作之前,還租住在小崗村裏,張婷婷經常會幫他照顧羅長樂,還給羅長樂唱歌。
其他人見了這個腦癱兒都躲得遠遠的,或者用一種怪異的目光看著他,只有張婷婷不但不嫌棄他們,還跑來跟羅長樂玩,還拿一些好玩的玩具和一些好吃的東西給他。
張婷婷對羅長樂說:“樂樂,姐姐給你唱歌呀。”
“丟,丟,丟手絹,輕輕的放在小朋友的後面,大家不要告訴他,快點快點抓住他,快點快點抓住他……”
每到這個時候,羅長樂就很開心,雖然他的開心,在別人看來很傻,甚至很醜。
這首曾經在他的心理上留下創傷的丟手絹的兒歌,卻成了唯一能夠帶給他快樂的歌曲。
也許對孩子來說可怕的並不是這首兒歌,而是人心。
後來,羅永軍成了鐵道公務之後,就離開了張婷婷的家,住在了鐵路旁彩鋼搭成的簡易小屋裏。
有時候張婷婷偶爾也會跑到這小屋裏來看羅長樂,但是後來小崗村要拆遷了,村民們都搬走了,張婷婷家也搬走了,於是這個女孩就不經常來了。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羅長樂一天天長大,張婷婷也長成了大姑娘,聽說畢業以後在一家幼兒園工作了,她已經好久好久沒來了。
於是這孤獨的天地間彷彿只剩下羅永軍父子兩人,他們成了被人遺忘的角落。
羅長樂變得更呆了,他每天唯一的樂趣彷彿只剩下聽羅永軍唱歌。
“丟,丟,丟手絹,輕輕的放在小朋友的後面,大家不要告訴他,快來快來抓住他,快來快來抓住他……”
聽著聽著,羅長樂哇哇大哭。
唱著唱著,羅永軍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