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眷仙
那小官急了:“大人哪裏話!我知道他們是因為沒眼色,該服侍的地方小的自然會盡心盡力。”
秦肆年道:“你倒聰明。”
“這宮裏沒幾分算計是斷然活不長的,公子他也是這樣的,要是沒有大人您,公子不知道要遭多少罪。”那小官攙著秦肆年,亦步亦趨。
“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閔李。”
“好,閔李,攙我去般若尊的藥園。”
“是。”
宣政殿後殿
“你不是說有事啟奏嗎?怎麼朝上不說,難得來服侍寡人更衣。”蕭煬在蕭弘文的伺候下脫去了厚重的朝服,一面大銅鏡裡印著父子連極為相似的容顏,卻是各懷心事,徒有和睦的表象。
“父皇,左右今日軍中太平無事,兒臣信得過副使傅簡,可暫時將兒臣麾下軍務交給他處理,就如兒臣前日在朝堂上所說,樓方郡和長卿谷的時疫就交給兒臣吧。”蕭弘文給蕭煬拿出了便服,給他穿上。
“你可有把握?”蕭煬問。
“就算控制不了疫情,兒臣也知道該怎麼做。”蕭弘文答。
“你知道就好,為君之道想必你師父也教你了,那地方這幾年一直災禍不斷,朝廷也撥了一大筆錢,當地名士似乎也很努力為民生而計?”蕭煬拍拍袖子,看著鏡中的自己,蕭弘文乖順地站在他身後,只能看見半張側臉。
“是,名士百里琛一直在為那一方百姓奔波,比當地父母官都精心精力得多。”
“那你便去吧,不乾淨的地方打掃乾淨就是。”蕭煬答應道。
“是,父皇請放心。”出了宣政殿,蕭弘文冷冷地看著蕭煬那浩浩蕩蕩的儀仗又往後宮的方向去了,他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這才轉而向自己的宮殿走去。
藥園
“你不必再說了,你倆的事那狼崽子來找過我,我不同意。”般若尊師鴻雪一席黑衣,用一把鵝毛羽扇扇著藥爐裡的明火,時不時聞一聞飄出的渺渺煙氣,頭也不回地拒絕靠在房門上的秦肆年。
“哎呀,我的好姐姐,我知道你能耐,我不求你保我性命,你就給我些平日裏滋補的丹藥就行,我這食不知味,還得兩年呢,你讓我怎麼熬?”秦肆年用盡全力賠笑道。
“秦肆年!你知不知道你入宮以來侍奉的次數最多,時間最長,量你天生體質特殊,也架不住這麼折騰,我們其他三尊還有的救,只有你!我回天乏術!你還要把你自個給你那狼崽子,我都懷疑你知不知道他的脾氣!你要是死了他會用全天下給你陪葬!”師鴻雪氣憤地一甩扇子,就準備像平日裏敲打秦肆年一樣去教訓他,可看他那病怏怏的憔悴樣子,又下不去手了。
“他不會的,我相信他,我也知道你是故意讓殷公主透露給他那續命的古法,我也知道那古法成功的機率只有一半,但我還是要試試。”
“師父,師父?”蕭弘文的聲音把秦肆年的心思從空靈里拉了回來。
“啊?弘文,怎麼了?”秦肆年看見蕭弘文端著一碗肉粥,快速掀開冬日裏厚重的門簾又迅速合上,卡在一旁詢問地看著自己。他本能地抓緊了袖子裡藏著的一對小玉瓶,那是師鴻雪架不住死纏爛打給他的丹藥,一般是行軍打仗中在極端環境下給吃不上飯的將士們補充營養用的,若是讓蕭弘文發現,又免不了要擔心他了。
“師父,吃一點吧,你昨晚晚膳就沒怎麼吃,御膳房的人不知道你的喜歡,我去給你做的。”蕭弘文攪攪手裏的粥,仔細地吹吹遞到秦肆年嘴邊。
“這些事吩咐一聲叫他們做就行了,你不必那麼辛苦,還要準備出發的事,不夠你忙的,我這麼大人呢還要照顧不成?”秦肆年笑著道,就著蕭弘文的手喝了一口粥,入口香甜軟糯,是自己喜歡的味道,可見蕭弘文上心,秦肆年心裏瞬間比胃裏還暖。
“出發的事我交給副使了,一會咱們直接出發就行,我就來伺候師父,師父最重要嘻嘻。”蕭弘文嬉皮笑臉地又給秦肆年喂粥。
“將軍,副使叫我來稟告,一切妥當,可以出發了。”門口一個小兵報告著。
“知道了。”蕭弘文應著,放下粥碗,把架子上一件貂裘取下,給秦肆年披上,認真地給他繫好帶子。
“你怎麼越發像個老媽子了,這些我自己可以。”秦肆年哭笑不得,蕭弘文把他的一切都包辦了,似乎跟他比起來,自己更像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
“不,你不可以,”蕭弘文語氣像個生氣的小孩,“你只管在我身邊就好。”
秦肆年撫了一下他細心給自己繫着帶子的手,道:“行了,我自己來,我喝完粥就去,出發前你還要見帝君的吧,你先去,我等你。”
蕭弘文戀戀不捨地放開秦肆年,又給他把衣領拉高了些,確保秦肆年的下半張臉都埋在絨絨的貂裘裡才放心,他道:“那我去去就來。”
秦肆年點點頭,目送他離去,自己端起那碗粥,儘管食不知味,但他還是努力喝完了,也許是因為蕭弘文的緣故,並沒有以往吃了東西反胃的感覺,他走出大殿,宮門前停著簡簡單單的一隻隊伍,幾匹馬,一架馬車,幾輛運輸藥品的車架,站著十幾個陽元軍的將士,其中一個身材修長,服飾衣冠都比旁人更加貴重些的將士正在給其他人叮囑著什麼,黑髮高高束在腦後,甲冑裡露出的面板彰顯著此人的年輕,側臉十分清俊,秦肆年不禁多看了兩眼。
感受到秦肆年的目光,那人轉過身來,一時間兩人都愣住了,秦肆年看他就像是看見了二十歲的自己,明豔動人,卻比自己多了幾分沙場的篤定和幹練。
傅簡早早就得到訊息,知道蕭弘文的心上人出關了,又被蕭弘文安排來佈置車馬錙重,本就打定了主意來會會這位三昧者,蕭弘文心尖上的愛人,當下這麼唐突的一見,他倒是被秦肆年驚豔了,相貌確實跟自己極為相像,只是比自己還瘦上幾分,眉宇間盡是自己從沒有過的自信從容,眼角眉梢都帶著溫柔的笑意,縱然面有病色,但卻絲毫不影響他的超脫之氣,相比之下,傅簡頓時有些自慚形穢,這就是蕭弘文愛的那個人。
沒來由的,傅簡心中涌上了一股氣憤,眉頭也皺了起來,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他走向秦肆年,恭敬道:“供奉大人,在下奉將軍之命,給大人準備了馬車,您請吧!”
秦肆年也多看了傅簡一眼,心中瞭然,只是心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竟然和自己如此相似。
“有勞副將了。”秦肆年笑道,朝隊伍中間那架馬車走去,傅簡秉退左右,親自扶秦肆年上馬車,馬車裏佈置地很精細,寬敞到可以住下兩個人,秦肆年注意到甚至連布料花色都是自己曾經用慣了的,弘文,什麼時候這麼瞭解自己了?他不禁疑惑道。
“供奉大人,在下有一事不明,能否請教一二。”傅簡跟了上來,站在秦肆年身後道。
“哦?副將請講?”秦肆年隱隱明白他要說什麼,神色如常地應對著。
“供奉不是最多三次侍奉後就會更替麼,你已經第四次出關了,為什麼,你還能出現在這?”傅簡語氣漸漸冰涼,這是在問秦肆年,你一個該死了的人為什麼沒死還出現在這裏?
“副將說笑了,我還在這裏說明還有使命還沒有完成,國寶**盞不會那麼輕易放一個還有利用價值的人走的,就像副將你在這裏一樣,弘文看重你,所以你纔是除了他自己以外,能放心把車馬錙重交給你打理的人。”秦肆年還是溫溫柔柔地笑著,指尖拂過小桌上一盞梅花,秦肆年記得是蕭弘文十幾歲的時候,有一次被他父皇訓斥,自己跑到了近郊的梅山上去,只有秦肆年一人冒著大雪找到了他,和他在盛開紅梅的雪夜裏傾訴衷腸,第二天將蕭弘文帶回了宮中,此後蕭弘文和秦肆年都對紅梅情有獨鍾,似乎看見紅梅就能回憶起那個刻骨銘心的夜晚。
“他明明已經有我了!為什麼你還要回來!他以後再不會多看我一眼了!”傅簡難得發脾氣,但他實在忍不住了,這是他心中最隱秘的事情,由不得他自己不憤怒。
他逼進秦肆年,手上推了秦肆年一把,秦肆年一下跌倒在鋪滿軟墊和被褥的榻上,傅簡居高臨下,一把掐住了秦肆年的脖子,恨恨道:“你知道麼!你不在的這三年將軍是怎麼過來的!他一直在努力,一刻也沒有停過!他都是爲了你!爲了你和他的那個約定,而我,陪了他三年,這三年和他出生入死的人是我!你又有什麼資格霸佔他!”
他雖然動作兇猛,但手上卻並沒有加力,馬車外守候的將士們聽見動靜,都擔心地叫道:“副將大人,他是供奉啊,您……”
“我知道!”傅簡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