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推道
儘管神色無異,但清沐已經隱隱起了殺心,餘光瞥見身旁的師父似乎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他不禁心裏一陣邪火躥上了腦門,感覺整個人都嗡嗡的,連手裏那細薄的符紙都要扯碎了,好一會他才緩過勁來,和顏悅色地對臺下頗有些狼狽的查郎道:“查郎師弟,你我雖平日裏素無來往,但此次外出伏妖,你我談不上默契有佳,但也算聯手合誅,我也向師尊和各位長老如實稟報過各位的功勞不曾有一絲篡改,何來你這污衊之詞呢?”
臺下的查郎臉色蒼白,但眼神卻是意外的堅定,這讓清沐不禁恍然,一定是他在自己伏妖時看見了什麼,當時沒想辦法把他除掉可真是個錯誤!但只有他一人說辭,想來眾人也不至於太過偏頗,他沒有證據,自己還算安全。
“呵呵,污衊?你臉皮還真厚,要我說,那隻辟邪王就算是你也沒有十足的把握斬殺,各位長老也知道!我們帶回的那隻辟邪妖王丹是在它妖性爆發最鼎盛的時候凝鍊的,據我所知,咱們這味清沐君修為也不過華龍境中期而已,又是如何降伏一隻混沌境中期的妖獸呢!是不是有人暗中相助,或是他修煉了什麼邪法!你們讓他自己說!”查郎此時可謂是色厲內苒,幾乎是瘋狂了一般指摘著眾人之上的清沐,引得臺下議論紛紛。
“是誒,清沐君雖然和他燕師兄一樣都年紀輕輕到達了化龍境的高超修為,但好像也很久沒有再進了啊?”
“是啊,靈獸不比我們修士,他們的靈力可是長年累月積攢了日月精華才凝鍊的,同一境界的獸修都比我們強大不少,更別說足足高出一個境界的妖獸了,清沐君真的制服了辟邪王嗎?”
“清沐,大家都有疑問,你且說說你是怎麼降伏妖獸的。”蒲信侯倒顯得有些幸災樂禍,絲毫不因為被針對的是自己的徒兒而有半分維護,反倒像一個急於將礙事的麻煩踢出去一般。
“回師父,各位同門,清沐確實修為停滯在化龍境中期很久了,但燕師兄曾教過清沐一招能暫時激發靈力修為的密法,乃是他自己鑽研所得,目前只授受了清沐一人,我們素有約定,不到危機時刻不會啟用,當時情況危機,清沐自知以自己能力尚不足以將妖獸一擊斃命,所以才使用密法激發靈力,不然查郎師兄可不會像這麼完整地出現在這裏了。”
“這……倒也無可厚非,清沐道君被燕仙長看重是衆所周知的事情,教他一些密法也不足為奇,只是方纔說清沐殘害同門是怎麼回事呢?”
“就是就是……我也好好奇。”底下人議論不止,都來回看著清沐和查郎。
“肅靜!”蒲信侯一聲威嚴的爆喝,底下幾百人瞬間安靜了下來,又都俯首帖耳地站立好,不敢再議論了。
“查郎,你上前來說話。”一直沒有表態的竹鋒長老發話了,查郎是他門下的弟子,自然沒有人有什麼異議。
查郎似乎十分忌憚清沐,上到平臺上就站在了他師父身邊,恨恨地看著清沐。
“你且說清楚,清沐道君如何與妖獸為伍,殘害同門又是怎麼回事?當著為師和兩位長老還有所有門生得麵,若不是有理有據,為師也保不住你!”竹鋒長老本就威嚴,不苟言笑的臉此時更是虎虎生威,一雙大手死死鉗住了查郎。
清沐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竹鋒長老,這人,到底是何居心,叫人琢磨不透。
“他,他靠的根本不是什麼密法,他左手上有一道妖紋,我在他降伏妖獸的時候看見了!他先用那妖紋摸了那辟邪王一把,然後才刺中它的!那詭異的蟒紋,狂暴的氣息,一定是妖獸的,不信各位長老可以檢視他的手,定然還有使用過邪術的痕跡!”
清沐這下心慌了,所有人一下子齊刷刷地朝他的左手投來懷疑的目光,確實,應龍留下的咒文使用後氣息很難去除,自己這幾天已經竭盡全力,絞盡腦汁地去剔除,可那絲靈力還是若有若無地連著自己,以長老們的修為定然會一舉識破的。他不禁背上留下一絲冷汗來。
“看,他不敢了吧!清沐,你能瞞過我們,能瞞過長老們嗎?乖乖就範吧,或許還有活路給你!”查郎此時激動地像個瘋子,要不是竹鋒長老拉著他,他的指頭都恨不得把清沐活活戳死。
“文俞師弟,我和蒲師弟不便,勞煩你驗證一二吧。”竹鋒長老對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瘦高個長老說道。
“好啊!”那老頭笑眯眯地答應,揹着手走到清沐身前,甚為和藹地說道;“孩子,給我看看吧。”
眼下沒有理由推脫了,清沐只祈禱著手上的那一絲應龍的靈力不被文俞長老發現,否則,一切都將萬劫不復。
文俞長老粗糙的手抓住了清沐白皙的左手,細細看過之後,抬頭微笑著看著清沐道:“沒有哦。”
清沐本來已經有些絕望了,但聽聞這麼一句,他卻又欣喜起來,只是臉上卻只得表現的風輕雲淡,不動聲色,還彬彬有禮地對文俞一禮道:“多謝長老。”
文俞長老又轉過身去對著其他三人道:“沒有哦。”
查郎一下子跳腳了,他冷笑起來,看著清沐陰森森道:“我就知道,你沒那麼容易落下把柄,看來,不得不說一些狠料了。”
清沐剛剛放下的心又玄了起來,他不禁轉頭看他那位道貌岸然的師尊,可是那老頭也一臉疑惑地看著查郎,縱然清沐聰明如斯,心細如髮,也不禁疑惑起來,他有預感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自己的前程可能就要斷送在這裏,他不禁有些惋惜,燕師兄啊,清沐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果不其然,查郎從他的儲物空間裡拿出了一兜聚靈囊,小心翼翼地開啟,眾人都目力極佳,自然看清了那囊裡飄蕩出一絲殘魂,依稀可以看出那殘魂是一位正當花季的少女,身著七俠堡的校服,初次聚形,本該睡眼惺忪,可那靈體少女竟然一出來就如同見了鬼,指著清沐尖叫:“他!他!他是!他殺了我們!六歲!只有六歲!殺了一隊人!他是生靈樹!”
清沐絕望地閉上了眼睛,鋪天蓋地的黑暗將他包裹,他聽不見眾人驚駭的呼聲,也感覺不到周圍突如其來的敵意。
只有一個聲音在腦海裏不斷回想:天地之大,竟然沒有一個容身之處。
清沐不是沒見過波瀾壯闊的大海,他有一次和燕師兄一起出任務,曾在海上乘船,那波濤洶涌的怒吼聲他至今還如雷貫耳,那來自最純粹的力量彷彿要把一切撕碎,而清沐現在,又彷彿置身於那片無情海中。
“查郎,這是?”文俞長老有些驚訝地看著他手裏的聚靈囊,那女子的殘魂活生生的,為怨氣所困,只是一個勁的指認清沐為殺害她的人。
“不滿您說,清沐在六歲以前是被送到七俠堡的,他偷了人家的法寶被趕了出來,懷恨在心不說,還使了妖術將前去追贓的七俠堡同仁殺死!”查郎指著清沐,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罪名都安插在他身上,清沐看了一眼蒲信侯,知道真相的他這時一定撇清自己,長老發話,就會罪加一等,自己就是插翅難逃也難逃一死。
不料蒲信侯卻嘆了一口氣,暗自後悔一般地搖搖頭道:“作為我門下弟子,其實我也知道一些清沐的往事,雖然偷盜人家法寶存疑,但也不能憑一個殘魂的指認就說我徒有錯吧?當年要不是子釁帶他來見我,這孩子的天資就要埋沒了,也實在是可惜啊!”
清沐聽他這麼說,渾身像墜入冰窖一般寒冷,他感覺彷彿有一根一人高一樣的長針,從他的天靈蓋一直戳到了腳底,將他整個人釘在地上,這該死的老匹夫,是要用燕師兄逼他就範!
果不其然,臺階下的眾人又開始議論紛紛,隻言片語像一柄柄柳葉刀一樣插進了他的胸口。
“什麼?燕師兄也知道此事?那清沐豈不是燕師兄保舉上來的?燕師兄為什麼會幫這麼一個人啊?”
“難不成燕師兄跟這個事有什麼關聯,說不定殺人他也參與了!”
“是啊,以他的修為,就算是當年,做地滴水不漏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哇,看不出來啊,燕師兄平日裏那麼正經,難道也會做這種事?”
流言越來越不堪入耳,清沐心裏那團火一下子被點燃了,自己生不逢時也就罷了,絕對不能允許任何人指摘燕師兄!那是他清沐畢生唯一的太陽!
“是!是我做的怎麼樣!他們對一個六歲的孩子群追猛打!仗著自己是仙家大族就作威作福,還說什麼俠肝義膽!還談什麼得到飛昇!我呸!都是假的!你們哪一個不是自詡清高,覺得自己出身世家就高人一等!仗著一點天資就覺得自己不可一世!我殺了他們有什麼錯!活著是吧!一抹殘魂都要來打壓我!我就要你灰飛煙滅!”清沐心中那團火一路燃燒進他的腦海裏,他不管不顧,平日裏溫文爾雅的氣質全然消失了,他放任自己的表情猙獰,左手對著查郎手裏那聚靈囊一探一吸,竟然直接將那漂浮的殘魂握在手中,雪無心寒光決絕,出手如電,竟然不到一剎那功夫就將那殘魂肢解,連聚靈囊都被斬為碎片,清沐在滿天的碎片裡環視整個文殊原,他清晰地看見蒙卓沁在臺階下捂著嘴,大睜著靈動的眼睛,眼淚汪汪地看著自己,旁邊蒲信侯大喊:“孽畜!給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