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軒也記得那一天，發生了什麼。

    他的寶貝弟弟從那一天開始，再沒有待在家裏……

    他最在乎的弟弟，從那一天徹徹底底的失去了，直到二十多年後，他纔將早已千瘡百孔的弟弟找了回來。

    這是祁明軒心裏，永遠無法彌補的痛。

    “後來，我在我哥的畫室裏玩耍，管家把我帶到了很多人面前，他們中有些人我見過，有些人我第一次見。”

    老爺子病危，祁家人蠢蠢欲動。

    他們想趁著老爺子昏迷，聚在一起商議將他這個“礙眼”的“餘味”，送到遙遠的義大利。

    這個決議發起人是祁老太太。

    女人一直不喜歡他。

    從前，他還不是“餘味”的時候，祁老太太就不是一個喜歡跟子孫親近的祖母。只是，那時候女人也只是對他和祁明軒不親近，並沒有做出其他奇怪和極端的舉措。

    “他們要把我送走。”

    “他們說那個生病的人昏迷了，要趁他神智不清楚的時候，立刻馬上將我送出國，我記得當時同意的人裡頭有祖母、叔伯、還有我父親，他們每一個人臉上的神情我都記得……”

    祁老太太牽的頭。

    祁嵐跟祁家其他人都同意女人的決定。

    那個場景，餘味一直記得。

    待到他在義大利吃盡苦頭以後，明白是因為當時在場的那些人的表態，才讓他流落義大利多年，幾次差點沒命以後，他餘味就發誓，這一生絕不原諒那些人。

    死都不原諒。

    “後來，天黑了，管家幫我收拾東西，然後，我就被一個人塞進車裏，那個人我不認識，我很害怕，記得當時哭了很久，我拼命掙扎著要下車，用手敲打著車窗玻璃，對著外頭那些站得很近的人伸手求救……”

    不想被帶走。

    不想離開哥哥，不想離開家，就是那時候敲打車窗玻璃拼命掙扎的他全部的念頭。

    那時的絕望，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會讓餘味牙齒打顫。

    他這一輩子，都不會回祁家。

    不會承認那些拋棄他的人是他的父母，叔伯、祖母……

    餘味用了很多年，才從那段陰影裡走出來，現在的他能夠訴說當年遭遇的勇氣，是季隨白給他的。

    從前，他餘味一無所有。

    無親、無故，無愛人。

    因為曾經被最親最愛的人當面出賣過，長大後的他其實一直在下意識避免與人親近。

    只要那些人成不了他最親最愛的人，自己就不會再次被拋棄出賣。

    這是獨屬於餘味的自我保護方式。

    但總有人，會以獨特的出場方式，成為你生命中的例外。

    徐正奇是幼年時，一同在苦難中掙扎的戰友。

    季隨白是他成年後，唯一一個只屬於他餘味的人……

    訴說完的人，在沉默。

    那段回憶太過沉重，即便事情過去了，再次記起，對人訴說還是讓餘味覺得自己需要緩一緩。

    “祁總，你還好嗎？”

    突然，周黎的問詢響起，餘味猛地轉身才看見他哥現下是什麼模樣。

    霜打的茄子。

    他從來沒有見過，脊背筆直的祁明軒這麼的垂頭喪氣，男人獨自坐在不遠處，垂著頭看不清眉眼。

    可即便如此，外人還是能在那彎了的脊背上，看出男人情況很不好。

    “哥……”

    餘味出聲，輕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