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5篇 番外二 秦禹昭篇
宮變結束後,秦禹昭被硬推上了皇帝的位置。
那一聲聲“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叫得他要心梗。
從甘露殿出來,停了的雨又紛紛揚揚往下落,雨幕模糊了巍峨的宮殿。
他屏退了宮人,在淒冷的秋雨中撐傘獨行。
在雨幕中,與一人遙遙相望。
兩人就這麼對望著,不算遠的幾步,卻好像橫亙了歲月與時光。
巍峨的宮殿與雨幕將他們隔開,那是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
他沒有動,她卻撐一把天青色的油紙傘朝他走來。
他想兩人第一次見面,那時他坐在輪椅上,因為夠不到一條帕子而難堪不已。
當時,她也是如此,沐光而來,步履未有半分停頓。
在眾多鄙夷的目光中,拾起了他的自尊。
“恭喜。”
大半年未見,她眉眼已見成熟,少了少女的嬌俏,多了一絲穩重。
看來孔佩賢將她照顧得很好。
他微笑著點頭,將那一分疏離拿捏得正到好處:“多謝,你還沒走?”
歐陽雪落抿著唇,目光從他臉上移開,低頭看腳尖。
良久後,復又抬頭,神情有些微澀。
“我想問你一件事……”
秦禹昭目光落在她不安的腳尖上,少女在緊張,竟像個孩子一般無措。
他依然微笑:“想問什麼?”
“……我,想問你,濟世醫院開業那天,在雅閣裡,你當時……”
“想跟我說什麼?”
說完這句話,她已是燒紅了臉,也不敢去看他。
秦禹昭微怔。
那時候,他是想跟她表白的,可事到如今……
“我忘了。”
他看見少女微微一僵,怔在那裏。
他輕吸一口氣,艱難的,殘忍地將少女的情絲斬斷。
“抱歉,太久了,我想不起來了……”
歐陽雪落難堪的站在那裏。
她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設,才站到他面前。
這件困擾了她大半年的事,他居然……
早就忘了。
“你來找我,就是因為這件事?”
歐陽雪落耳邊盡是悽悽雨聲,涼意侵入她全身,冷得她忍不住縮起雙肩。
“我就……隨便問問,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秦禹昭點了點頭,在她要轉身的時候,又道:“對了,你昔日對我有恩,如今我已貴為天子,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歐陽雪落沒有回頭,鈍痛的心似是又被補了一刀。
“不必了,我堂堂無雙城少城主,想要什麼沒有……”
秦禹昭望著她的背影,油紙傘遮住她上半身,他看不見她的臉。
地上的積水反射出淋漓雨色。
少女因攥緊拳頭而過度用力的指節,在淒冷的夜色下份外扎眼。
“我走了,你保重。”
少女頭也不回的走了。
男人站在傘下,沒有挽留。
一路目送她走遠,直至那個身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他久久沒有動。
雨色模糊了他的眉眼,連同他那顆碎得稀碎的心,一同被揚散在這一場冰冷的秋雨裡。
御書房裡,男人將那捲他跪在御書房門口求了兩天兩夜,才終於求到的賜婚聖旨開啟。
一個字一個字讀完,眼尾已是泛紅。
莫書白看得不忍:“你這又是何苦,剛纔小姑娘的模樣,分明是對你有情,你但凡挽留一句……”
話音未落,男人鬆開手,任那捲聖旨落在火盆裏。
平靜的看著火苗舔上去,將上面的字一個個的燒成灰燼。
如同他和她,那未來得及綻放,又無疾而終的愛情。
“她配得到更好的。”
“我此生註定困於宮牆,而她不是,她可以替我走遍這天地,遊遍這人間。”
我的小姑娘娘啊,我怎麼忍心將你困於這高牆,斬斷你的羽翼,望著我三宮六院,兒女成群……
這樣的我,是連我自己都討厭的啊。
……
半年之後,孔佩賢從西境回京述職,秦禹昭有意提升他為戶部侍郎,沒想到被他一口回絕了。
“微臣對戶部的職位不感興趣,皇恩浩蕩,微臣還是想繼續做回我的翰林院修撰。”
“臣還想回到西境,繼續編寫那套完未成的人物誌,望陛下成全。”
大家都覺得他瘋了,放著四品大員不做,只願做回一個小小的翰林院修撰?
秦禹昭明白為什麼,因為歐陽雪落將無雙鏢局總部遷往了西境,婦唱,那夫必定要跟隨的。
他抬了抬手,準了。
再次見到歐陽雪落,是在秦慕言女兒的滿月宴上。
她小腹微突,被孔佩賢扶著,屬於小姑娘的嬌俏懵懂盡數褪去,已是一個頗具成熟風韻的女人了。
她朝他行禮,笑容端莊得體。
果然已是物是人非了。
他心澀得厲害,袖子下的手深深掐入肉中。
“免禮。”
孔佩賢一個側身,將愛妻擋住,防他跟防賊一樣。
他無奈輕笑。
其實滿月宴只是一個藉口,他執意微服而來,只為看她一眼,親眼確認她過得好不好。
她很好,比他設想的還要好。
席上有人問,皇帝登基兩年,也該立後了。
老生常談的話題了,他應付這個已經很有經驗了,一杯酒下肚,按著太陽穴,便有一群人涌上來問他怎麼了。
“各位大人莫緊張,皇上怕是水土不服……”
他趁機抬手:“許愛卿,你扶朕下去休息……”
新晉狀元郎許微之很上道的扶他逃離。
他確實喝得有點多,步履有些亂,身子不經意的壓向一旁的許狀元。
“許愛卿,你有點瘦,當然,朕並非笑你女氣,你別哭。”
“下次別的大人再笑你,你跟朕告狀,朕替你做主……”
許狀元嘴角一抽,小聲嘀咕道:“我又不是我哥,哪有那麼愛哭……”
秦禹昭喝多了話有點多。
“你身上好香,如果不是朕與你日夜共事,朕都要以為你是個姑娘了……”
秦禹昭喝多了話有多點。
許狀元柔弱的肩膀承受了不該承受的重量,另一隻手朝他腦袋倫了個空拳。
“朕跟你第一次見面,是在什麼時候來著?”
“哦,我記起來了,一年前,皇叔家小世子滿月,那群人居然扔下朕一個人跑去赴宴了,剩下我一個人沒日沒夜的處理朝政。”
“幸好那時有許愛卿在,有你,是朕的福氣……”
許狀元又嘀咕:“有你是我的晦氣……”
“羊毛就逮著我一個人薅,該死的許微之,回去後立馬給老孃辭官,老孃不幹了!”
一陣天旋地轉,許狀元被壓在身下,年輕的帝王捏了捏手下與衆不同的手感。
“許愛卿,你瞧著瘦,胸肌挺大啊……”
忍無可忍的許狀元:“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