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狄仁傑翻看了一下摘葉飛花二老的衣服之後，說了這兩個字。

    “還好的意思是人還活著？”衣輕裘道。

    “我說還好的意思是人死了並不痛苦，至少是死的毫無知覺。”狄仁傑拍拍手。

    “你怎麼知道沒有知覺？”

    狄仁傑指了指摘葉飛花二老的後背，他們兩個人的後背都有一個血洞。

    這個是他們兩人的致命傷。

    “也是他們死後不到一個時辰通體冰涼的原因。因為他們是被冰弩箭所傷。”

    “冰弩箭！”衣輕裘驚訝。

    “把水放入模具之中，冬天做成弩箭埋於地下。這樣即使過了夏天也可以使用，這種弩箭可以殺人於無形。因為死者被弩箭打中之後會因為冰水的有麻醉作用，只要打中的地方足夠致命，死者是不會太痛苦的。死後，屍體的熱量足以將病融化，但是帶來的問題就是傷口附近有涼水，而且傷勢明顯，屍體溫度很低。”

    狄仁傑同樣也解釋另外一個問題。

    這老二在面對衣輕裘挑釁的時候為什麼不會出手，因為他們已經死了。

    “可是他們明明站起來了。”

    “但是沒有說話，不是嗎？這並不是難題，我在經常得罪的那個人本身就是個高明的傀儡師。別說是人了，就是百十來斤的傀儡，他也能用一根絲線耍的虎虎生風，如同真人一般。”

    “真的假的？”

    “他四大天魔的傀儡被我的流星追風箭釘在牆上，現在還在大理寺呢。”

    衣輕裘無語。

    這位大理寺狄大人……的確是個讓人無語的人。

    “就憑你們墨家的情報網你應該知道這是誰吧？冰箭，傀儡，這麼明顯的殺人手段。”

    “我說你說話就說話，能不能別老這麼看人？”

    狄仁傑的目光實在讓人不舒服。他看衣輕裘的樣子完全就是在挑釁，彷彿他特地問出這句話就是等著衣輕裘出醜。

    最關鍵的是……衣輕裘還真不知道這是什麼人乾的。

    江湖當中有哪一本哪一派？用過冰箭。那你們哪一派擅長傀儡的？

    怎麼可能？這都不是中原武學。

    “中原武學講究的是刀槍劍棍拳掌指，那裏會有這種用傀儡打人的？”

    “哎呀，你聽這個做派像正派的？你這麼說可真讓人瞧不起你了。”

    “你瞧不起就瞧不起，我就是不知道。”

    狄仁傑撲哧一笑肩膀一動，皮笑肉不笑的說道：“你們墨家弟子可真夠嗆，還號稱跟我們鬼谷打成平手呢。感情連這點事都不知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嘍。”

    這話說的倒不是特別刺耳，可是要知道話語這個東西是有語氣的。狄仁傑說起這話的時候，特地說的是陰一句陽一句，高一句矮一句，能活活把個正常人聽出神經病來。

    衣輕裘本來覺得這話沒怎麼刺耳，可是硬生生的讓狄仁傑戳了肺管子。

    “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也別說什麼墨家弟子之類的。很多墨家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是你不能看不起墨家。”

    “你這樣就沒勁了啊，開玩笑呢。你真不知道鬼母門的事情？”

    “不知道！”

    狄仁傑拍了拍衣輕裘的肩膀，向裏邊走去。衣輕裘沉著臉悶悶不樂的跟著他走進去。

    他們兩個得收拾行李離開這裏，誰也不想在死這麼多人的地方待下去。

    看樣子狄仁傑是真把衣輕裘得罪的不輕，不過他還真不知道這是誰的手段。

    幸虧不知道，狄仁傑鬆了口氣。

    他剛剛用的是激將法，就像看看衣輕裘知不知道這是哪一門哪一派的手段。

    因為狄仁傑知道。

    如果只是傀儡，他還不敢確定。但是子夜做歌，裝神弄鬼，傀儡殺人，這些全都是鬼母門的手段。

    狄仁傑確信這一次是鬼母門作案。不過……他更希望衣輕裘不知道這些事情。

    鬼母門在江湖之中本就是個神秘門派，尤其是在當年犯案之後，更是因為涉及太宗朝一樁大內密案而被大唐皇室封殺。

    這件事情只有大理寺內部的祕錄和刑部密檔纔有。狄仁傑雖然只是一個寺丞，但是夠資格閱覽祕錄了。

    至於刑部的秘密檔案，則是他自己夜入刑部閱覽檔案的時候看到的。

    民間不可能有人知道鬼母門的事情，更何況衣輕裘這個年紀。

    狄仁傑會這樣用激將法試探是因為衣輕裘來的實在太巧了。

    他前腳過來，後腳鬼母門的人便過來殺人了。時間如此巧合，狄仁傑很難不做聯想。

    特地用墨家的名號，也是爲了刺激衣輕裘。

    他這麼生氣，也說自己不知道，看來是真的不知道。

    幸好不知道，因為這世上只有兩種人知作案的是鬼母門。

    一種是如同狄仁傑一般去看過刑部和大理寺檔案的人，另外一種就是鬼母門的人，或者是認識鬼母門的人。

    衣輕裘既然不知道，他就不是這兩種人。

    可是這麼做的後遺症就是一直到路上，衣輕裘還是憤憤不平的。

    “還生氣呢？不至於吧。”狄仁傑碰一碰衣輕裘。

    衣輕裘先是回頭看看月亮，然後低下頭硬生生的憋出了一個笑容。

    “看在今天的月光，這麼好的份上，咱還真不跟你生氣了。反正我也是矩子派過來，等著殺你的。想一想，我還有什麼氣可生？”

    “看來是真氣壞了。我問你是不是每一個在朝廷中的人都有一個墨家子弟監視？”

    “你以為墨家有這麼多的弟子呢？不夠分量的，我們還不願意出這個人呢。”

    衣輕裘說起話來依然是憤憤不平，氣呼呼的。

    “那就是說秦瓊，尉遲恭、蘇定方、李績、陸雄文、閻立本還有長孫無忌，身邊都有一個嘍？”

    “秦瓊身邊肯定會有，因為尉遲恭就是墨家弟子，他出山就是爲了專門盯著秦瓊的。至於其他人，我不知道。”

    “你是說……秦瓊也是鬼谷的？”

    “你別告訴我，你以為當朝只有你一個鬼谷吧？別忘了，任何一個時代鬼谷至少會有兩個人出仕。大唐加上你一共是三個。”

    “三個？”

    狄仁傑還以為自己天下無雙呢，沒想到竟然就是三個人！

    “鬼谷門一般情況下都是三個人，一個縱，一個橫，一個隱。縱者平天下，橫者富天下，隱者……從來難以控制。”

    “所以就需要你來盯著？看來你也不是范範之輩啊。”

    正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狄仁傑都這麼說了，衣輕裘要是不知道開花那才叫奇怪。

    他揚起笑臉，拱手笑道：“客氣，客氣……”

    “氣”這個字是一個閉口音，發這個字的時候，上下牙正好要咬在一起。

    衣輕裘說完第一個“客氣”的時候，人還在馬上。說完第二個“客氣”的時候，人已經來到了狄仁傑的面前。

    他閉口一咬便將迎面而來的一道暗箭咬住旋身落地。

    狄仁傑則是向後一翻身，翻下馬來。

    他們兩個人身影一錯，身形一矮，各自躲到一棵樹後邊。

    “果然如你所說，就是冰箭。”衣輕裘將自己嘴裏的東西拿下來，示意了一下。

    “融化的時候也沒有到你嘴裏吧？估計那上面有麻藥。”狄仁傑說道

    麻藥！

    “你怎麼不早說？我舔了一下……”衣輕裘這才發現自己的舌頭有點麻，就跟喝醉了一般。

    “誰說讓你沒事亂舔東西了，你也不想想，要是沒有麻藥那些人怎麼也應該大聲慘叫吧？”

    衣輕裘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能咬著牙，狠狠指指狄仁傑。狄仁傑捂著嘴巴，只剩下偷笑的份兒了。

    他們兩個人的耳力不相上下，都能聽得出來對方正在不停的轉換方位。

    這並不稀奇，敗壞狄仁傑的名聲倒是在其次，要了狄仁傑的命纔是關鍵。

    “看來，對方一定挺恨你。”

    “你也一樣吧，嘴都麻了，還迫不及待把這個事實說出來。”

    他們兩個人也不知道應該朝什麼地方躲，只能在黑夜中憑藉以耳帶目，躲開時不時襲來的暗箭。

    沒錯，這暗器打的是有一發沒一發的，而且方向還不一定。

    唯一確定的是總會在他們兩個沒有想到的地方打出來。

    狄仁傑連躲兩箭，衣輕裘則是躲開一下。

    “我說，這個傢伙是個啞巴還是個五音不全啊？人家那個門派的人可都會有歌聲的，怎麼這個一點動靜也沒有啊？”

    “你怎麼知道他們唱歌不錯啊？”

    “因為我在上次交手之前先，人家可是爲了效果唱的王皇后和蕭淑妃的小調的。你可不知道，夜黑風高，人家一邊用輕功繞著我飛，一邊唱歌，那個氣氛啊……”

    “覺得那個氣氛挺好，你有病吧？”

    “不是我有病，那最起碼像是鬼的氣氛，你看看今天這個……就知道悶頭打人，連歌都不唱。你說他要不是破鑼嗓子誰信啊？哎，唱兩句行嗎？”

    狄仁傑還伸著脖子朝天空喊了一句。他這句話還沒喊完便是一發冰箭打過來。

    這一次還是連珠箭，一發之後又是一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