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獨祿不太明白。

    “向狄大人請教什麼叫做後發制人。”

    “所謂後發制人的意思就是讓那些作奸犯科的人先去幹。等到對方將做而未做的時候，直接將對方拿下以求人贓並獲。這就叫後發制人，以法治人。但是這其中的尺寸拿捏就得看個人水平了。”

    懶獨祿預設，按照狄仁傑這個水平恐怕就可以恰到好處的將對方拿死。因為他實在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人，只要繞著對方轉一圈，對方就會源源不斷的將他需要的資訊都提供給他，就像是施了魔法一樣。

    若是兩軍開戰的時候突厥士兵被俘虜了。他只需要轉一圈兒，就可以讓那個士兵開口招供，得到很多他想得到的東西。

    這樣的人難道不可怕嗎？因為你根本守不住你的任何秘密，千里之外就已經洩密了。

    “現在我只知道的一件事情，難怪我們和大唐屢次作戰都不會獲勝。就是因為大堂有狄大人這樣的任務。”懶獨祿感嘆一聲。

    “現在就不要誇我了，咱們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這樣做。”狄仁傑說完之後就在懶獨祿的耳邊又說了幾句話。

    懶獨祿驚訝的看著狄仁傑然後點了點頭。

    “那麼就請俟斤，請某人了。我要找他訓問話。”

    這是狄仁傑的說法。

    “如果他真的有心想反，他在這個時候就會以為行刺的計劃已經暴露，您打算對他動手，他就會自行反叛。但是實際上我們只不過是找他過來問話而已。這樣的草包也就不足為懼了。”

    狄仁傑的一種說法是這個，可是他的另一種說法確實更為可怕的。

    “如果親王真的可以坦然過來，這纔是最可怕的事情。因為如此的話，那就是我們真冤枉了他。那樣咱們就應該好好的審訊一下了，是不是有什麼栽贓陷害的事情？”

    懶獨祿點點頭。

    從內心深處他也真的希望嘟列能夠坦然來到石國牙帳。

    狄仁傑問了一夜的案子，總算是把這些事情處理完了。

    無論某人是造反還是不造反，都已經是幾天之後的事情了。他現在還是要好好去看一看衣輕裘的傷勢。

    初雪公主一直在這邊照顧著。

    衣輕裘這一回重傷。

    “看起來得給你找一柄神兵利器了。”狄仁傑看了看衣輕裘的傷口又看了看放在一旁的墨劍。

    “這倒不用。”衣輕裘輕輕一笑，說道，“千牛衛配發的青鋼刀在通常情況下應該夠用了。”

    “雖說是夠用了，但是總是太倉促了。初雪公主是本地人，就不知道本地有什麼鑄造刀劍的大家？我願意過去求得一刀一劍給衣輕裘。”

    “這個就不用了吧。”衣輕裘說道。

    狄仁傑搖頭。

    “不不，應該如此。我應該為你求劍。怎麼可能光給你千牛給配發的腰刀呢？”

    “那就多謝了。”

    初雪公主歪著頭想了想，說道：“如果說這附近有什麼鑄造刀劍的大家，應該是屬天一莊了。”

    “天一莊？”

    “對，不得不說天一莊和樸家寨。”

    “樸？這倒是挺奇怪的一個姓氏。”狄仁傑笑道。

    天一莊真的是突厥境內鑄造刀劍的第一大家族。

    另外，和樸家寨之間的事情也是突厥民間江湖傳說。

    天一莊和樸家寨兩邊可以說是不打不相識。樸家寨本是一幫外來山賊，在三十年前來到這裏的。

    他們來到這裏之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打劫附近的大戶天一莊。結果兩邊打了一個平手，樸家寨沒有攻下天一莊，但是天一莊卻也奈何不得樸家寨。

    兩邊的莊主一來二去也就認識了，後來又經歷過了幾次突厥犯境的事情。

    天一莊和樸家寨也算是唇亡齒寒的關係了。

    尤其是最近兩年，天一莊突然發現自己兩座後山，一座是金山，一座是鐵山。他們家的家業也就更加巨大了。

    據說這兩年，樸家寨的這幫山賊已經老了，也沒有辦法下山去打劫了。所以他們就專門把這附近幾個寨子的人全都集中起來，廣收徒弟。

    除了下山打劫之外，他們還專門給外邊送貨。至於他們押運的貨物就是鐵礦石和金條。

    這兩位老莊主，哈哈一笑也就都和了。他們也就為彼此的兒女定下了兒女親家。

    “原來是這麼回事。他們鐵礦石的是誰賣的？”狄仁傑問道。

    初雪公主搖了搖頭。

    “不是師徒相傳，根本就不讓走貨。所以一直以來都沒查清楚。”

    這就越發神奇了。

    狄仁傑心中覺得奇怪。

    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奇怪。

    “明白了。我想我已經知道他們給誰送貨了。”

    狄仁傑說道。

    初雪公主和衣輕裘都麵露驚訝之色。周圍的千牛衛和要是說沒有豎起耳朵聽著，那才叫奇怪。

    可是他們聽到這句話之後也是一個個覺得好奇。

    怎麼現在這沒頭沒尾的，狄大人既然就已經知道他們給誰送貨了？

    “我只問你們一個問題啊。如果說他們是給大唐內部送貨賣給正規的商人，用得著這麼藏頭露尾的嗎？”

    狄仁傑看了看還糊塗著的兩個人。

    初雪公主和衣輕裘當即就明白了。

    天一莊的這個買主，恐怕並不是大唐內部的人。

    鐵礦石並不像是很多珍稀的礦產。天一莊在自家莊園範圍內開金礦，這也不算是違法。

    反正他們已經把山買下來了，山裏面有什麼都歸他們，這是合情合理的。

    所以一般的正規買賣，可是不需要這麼秘密的。

    更何況他們的鐵礦石是賣給……突厥，大唐的敵人。

    好多事情其實都是非常明顯的，突厥人最缺的就是鐵礦石，最缺的就是兵器。

    突厥人的地域雖然廣闊，但是因為是遊牧民族所以突厥人很少去冶煉鐵礦，更不會發覺自己領土境內的鐵礦。

    他們只會趕著牛羊，唱著牧歌，從一個地方到另外一個地方。

    至於什麼鐵礦石，什麼金銀礦之類的，全都是和漢人學的。

    他們一直以來都是靠著掠奪別人的兵器，比如說月氏人，比如說土火羅人。

    現在的突厥牙帳可能會有鐵匠作坊，那也是從害人的手裏學到的。

    至於他們的那些專門給軍隊，製作兵器的地方。就算是做出來兵器恐怕也不如大唐的精良。

    那就更別說那些能工巧匠可以設計兵器了。

    至於箭矢更不用說，箭桿經常用的那種空心杆，突厥境內根本就不產。所以他們用實木製作出來的箭桿，不但用料太費，而且製作時間也長。

    最關鍵的是，這種箭矢派重本身飛不遠。

    再說弓弦。大唐這邊全都是生鐵抽拉而成的鐵弦，簡單來說就是將幾根琴絃揉在一起。

    如此的勁力可不是一般的馬尾巴能夠比擬的。

    再說箭簇，基本上都是生鐵鑄造。突厥根本就沒有這種精工鐵匠。

    他們那些鐵匠平時打個刀劍大器物還算可以，若是真要打造如此精細的東西，技術就不夠了。

    最後就是尾羽，如何製作如何打造那簡直就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就是大唐內部能夠製作箭矢的地方也不多。

    這些工匠都是夜以繼日的在製作箭矢，才能夠勉強。

    那就更不要說突厥了。

    所以鐵是突厥人。最大的軟肋

    但是，反過來想一想，鐵也是在突厥最緊俏的貨物。

    可是他還是有一個擔心：“你是擔心是買鐵礦石的賀魯嗎？”

    狄仁傑點點頭。

    “從他們走&私鐵礦這件事情來看肯定沒有驚動前可汗咄陸可汗。他們的鐵礦買家也絕對是賀魯。”

    “這又是為什麼。”

    衣輕裘還是真不明白。

    狄仁傑自然也知道，衣輕裘不明白。

    他便輕輕笑了笑說道：“我就知道你們都不明白，所以得給你們解釋清楚了。要知道咄陸可汗可是不缺鐵礦來源的，如果跟他做生意，肯定不如跟那些缺鐵礦來源的人做生意啊。”

    衣輕裘聽著還是糊塗，初雪公主就更糊塗了。

    狄仁傑就為他們兩個人解釋一下。

    “突厥境內的軍隊一共有三個等級，鷹師，豹師和虎師。鷹師一共五十六支，供二十多萬人，主要都是遊騎兵專門負責偵查和探看用。豹師，數量不定，但基本上是有三二十支，基本上都被控制在各個貴族手中。虎師最為精銳，最鼎盛時期一共有四十萬人。”

    “這麼多！”

    初雪公主驚訝。

    狄仁傑點頭說道：“所以突厥境內誰都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鷹師和豹師，加到一塊可能都打不過一支虎師。除了因為虎師訓練最為嚴酷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虎師是最不缺乏武器鎧甲的。”

    其實這個原因從中一想就明白，咄陸可汗是從來不缺鐵礦的。如果他碰到了這麼大堆的來歷不明的鐵礦，恐怕早就已經下壞了。

    所以，狄仁傑現在是抽絲剝繭找到了一條線。為什麼賀魯竟然突然有實力打敗咄陸可汗，一舉成為突厥的沙缽略大可汗！

    看來天一莊一行勢不可免。

    狄仁傑思量，如果他想的不錯，天一莊內應該還能碰上不少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