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莊朗第一次來聽演奏。

    他和莊隱一樣是個沒有什麼樂感的人，卻也能聽出少年音樂裡的豐富感情。

    他看著舞臺上光芒萬丈的少年，不由自主地想到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

    那還是個雨天，他開車帶著莊隱去學校接他。

    在學校門口蜷縮著，沒打傘，任由大雨傾瀉在他身上，可憐極了。

    莊朗在車裏看著，心想這樣的人，在莊宅活不過幾天。

    果然，少年的畏懼和自閉內向讓莊隱很不滿意，接著便出了跳樓那件事。

    他去處理那件事的時候，那個老師反反覆覆地說著不是他推的，是少年自己跳下去的。

    他當時嗤之以鼻，以為是老師的開脫之詞。

    但是現在回想起來，說不定，是真的。

    莊朗笑笑，起身給少年鼓掌。

    他來看，也是爲了全莊隱的心願。

    莊隱死後，少年終於從陰霾中走出，成爲了他本可以成為的人。

    少年看到了他，目光淡淡得像是在看其他陌生人。

    莊朗笑笑，也不在意，在演奏會結束後要走，接到了少年打過來的電話，“一起吃個飯吧。”

    莊朗有些驚訝，不過欣然同意了。

    餐廳裡，少年狼吞虎嚥地先吃了點前菜，然後喝了口水緩過來，“不好意思，演出前我不會吃東西。”

    “無妨，你很厲害。”莊朗微微笑著。

    少年擦擦嘴，放鬆自己靠在椅背上，“你為什麼來聽我的音樂會。”

    “相識一場，不可以嗎。”莊朗端著酒杯抿了一口。

    少年嘲諷地笑了一聲，“相識一場，卻差點毀了我，我寧願永遠沒有見過他，見過你。”

    莊朗沉默下來。

    少年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放在桌上的手攥成拳頭，“我多恨他，他是我曾經的信仰曾經的依賴，他是我的全部，到頭來發現鏡花水月一場，我還是一個人。”

    “曾經的愛戀竟然要用錢來解決，我在他心中就是個玩物。”

    少年的眼底似乎泛起了淚光，聲音恨極徹骨。

    莊朗想說不是這樣的。

    他是無法活下去，纔會用這種辦法離開你。

    但是莊朗不能說，他發過誓，這秘密要帶進墳墓裡。

    少年看著他，眼底赤紅，“他為什麼會酒駕。”

    莊朗回過神，故作輕鬆地笑笑，“就是要訂婚了，高興，喝了點酒。”

    少年死死盯著他。

    莊朗的笑容掛不住，心裏也梗得厲害，匆匆拿著外套起身，“我想起來我還有點事...”

    “他是病死的。”

    少年忽然開口，莊朗身體一僵，難以置信地看向少年。

    他知道了？！

    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少年笑起來，淚水盈在眼眶，“我早就知道，你們找我回去之前我就知道。”

    “那你為什麼...”莊朗失聲，看著少年的笑意反應過來。

    他是故意的。

    這兩人都在演戲，都在爲了對方演戲，卻心知肚明。

    少年的笑比哭還難看。

    “他想要這麼結束，那就這麼結束，他想要我會到正道，我就努力閃耀。”

    “現在，我可以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