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立規矩再議後事 (中)
這一天是註定了不會太平的,白日的種種事蹟縣城內外已經是盡人皆知。一時間每戶人家都覺得這一直以來平靜的臨水縣突然變了天似的。大戶人家躲在家裏不敢出門,生怕弄不好自家就跟陳家一樣倒了大黴。而小門小戶的則是純粹是出於好奇,要說不怕也未必,畢竟一天一夜的時間,縣城內最大的幾戶人家全倒黴了,而且聽說城外還大戰一場死了不少人。
可除了這些以外,還是有好的一面。只是那些跟隨著秦越等人出城迎戰的人等到了不菲的賞賜。一個個喜笑顏開的回到家,口中不斷訴說著自己那有些奇幻的經歷。同時也把這位新來的縣尉大人誇上了天。
不為別的,因為大家覺得臨水縣終於是要變天了。而之後會朝什麼方向發展卻不得而知,起碼目前家裏幾個月都不用受窮了。人心有時候就是這樣,只要倒黴死的不是自己,而自己能夠得到好處那就可以。
一直忙活到快半夜,喧囂了一天的臨水縣纔算安靜下來。等到了快四更天的時候,秦越等人才聚攏在了縣衙二堂。
為啥不在秦越的小院?因為地方不夠大,而且也有些不正式。秦越特意將開會的地點選在了這裏。目的就是和所有人開誠佈公的談一談。
這兩三天來的事情加之下午自己在小院裏思索了半日,終於讓秦越下定了決心。雖然有些事情和話並不一定需要說的那麼透徹,可是有些問題還是要講清楚的,免得這些跟著自己的人半道上跑了或是背棄自己,那可就得不償失。
縣衙二堂之上,秦越和縣令劉大遠並排坐著,不過秦越坐的卻是左手的主位。僅僅一個位置的變化,就看出來眼下的臨水縣到底是誰說了算,也可以表明了縣令劉大遠是下定決心上了秦七爺的賊船。
看了看臉上都有些疲色但都還算精神的眾人。秦越微微沉哦,在腦海中不斷的組織著措辭,他知道接下來他要說的這些將有可能改變自己和麪前這些人的一生。所以他必須小心謹慎。
“諸位。”好半天后秦越終於開口,
“在座的除了劉縣令幾位之外,都是一直跟隨我秦某的兄弟和昔日北軍袍澤。所以我也就不說那些官話了。因此咱們今夜把所有能夠擺上桌面談的都拿出來說一說,不管結果如何,但我覺得至少可以為今後打下一個好的基礎。”說完,秦越看了看眾人。
“大人,您就有話直說了吧。反正我丁逢都聽您的。”秦越的話音剛落,丁逢就搶著第一個搭茬。絲毫沒將今日被打了十棍的事放在心上,顯然這是在向秦越表態。一旁坐著的馬騰撇了撇嘴,心說,這個老丁是一點都不傻啊!
丁逢的話一出口,魏猛和謝伍等人也都立馬跟著表態。秦越聞言後面帶微笑等了片刻。這才緩緩的看向丁逢問:
“老丁,咱們的東西都確定安全?”
“大人,您放心。天一亮我就帶人去取。”
“嗯。”秦越點點頭,而後又抬頭看了看堂外漆黑的夜空,醞釀著自己的情緒。
“從邊關回上京,我和老馬他們遇到了一夥兒潰兵和一群難民。這才遇見了小羽舞收她做了閨女。等到之後離開上京,一路上前來臨水縣赴任。我走過了不少的地方看見了不少的事情。”說著話,秦越微微的搖了搖頭,一副黯然神傷的樣子。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至今天下動盪已快百年,雖然七國鼎立,然天下未統。彼此之間的征伐可以說是沒有一刻停歇過。就拿咱們大越來說,立國八十餘載,看似百姓們生活安定,實則多數也都飽經滄桑顛沛流離,能夠勉強填飽肚子安生活命就算是不錯了。富的是那些皇親國戚和地主豪強。而受苦受難的則還是原本就如浮萍一樣無依的百姓。秦某想問一句,這樣的世道究竟還會有多久?”
大廳中一片沉寂。這句話問的馬騰和齊石諸人不懂如何回答,而唯一有學問和官職的劉大遠卻不知該如何回答。好半天氣氛就這樣壓抑著,沒有一個人吭聲。
“所以。”秦越陡然提高了聲音,雙目如炬般的看向在場所有人道:
“秦某要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要讓這天地人間重回正道,讓天下所有的百姓能夠安居樂業,幼有所學,老有所依,耕者有其田,織者有其衣。”
“公子,使不得。”沒等秦越的話音落地,劉大遠直接就從自己的椅子上出溜到了地上,帶著哭腔朝秦越跪地喊道。而大堂之中的其他人也都愣住了。秦越前面的話他們不懂是什麼意思,可後面的話是傻子也聽懂了。這是準備造反啊!
馬騰扭過頭看了一眼丁逢和謝伍,意思是老子沒猜錯吧。
秦越看了一眼跪在自己面前的劉大遠,淡淡的問道:
“劉大人是讀書人吧?難道覺得秦某這樣的想法錯了?”
“公子,您不是錯了。而是不能說啊!”劉大遠以頭嗆地的哭訴道:
“事到如今,劉某也只有跟著公子您了。因此我也就有什麼說什麼了,眼下的局面唯有公子好劉某才能好。可劉某說句不好聽的話,咱們眼下有啥啊?今天公子您是痛快了,一番話說出來,可只要傳出去,不出十日咱們整個臨水縣數萬人口都要跟著您陪葬啊!”
“呵呵呵...”秦越冷笑幾聲,伸手攙起劉大遠,又看了看大廳之中神色各異的眾人,搖著頭說道:
“諸位可能理解錯我的意思了。你們是不是覺得我秦越要造反啊?哈哈哈...錯了,我秦越是準備做學問,要寫書教導天下人該如何去做。難不成我秦越為往昔聖人們的著作編撰釋言也有罪不成?”
“這...”劉大遠一時無語了。而丁逢則側過頭撇了馬騰一眼,看到了吧,咱們大人是要寫書不是你說的要造反。麻痺,沒學問!
話說到這裏,秦越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等著大家的回答。但凡有頭腦的此時還能夠不明白秦越的心思嗎?無非就是給造反換個文言詞罷了。
“大人,俺老魏字都不認識幾個,寫書的事俺幫不上忙。但是有一點,您寫您的書,誰敢幹涉,那俺就和誰玩命。”魏猛甕聲甕氣的說道。
眾人心中一驚,他孃的,之前是誰說魏猛傻的?乃乃的,這是一等一的聰明人啊!
“大人,我和魏兄弟一樣。您只管寫書,其他事情交給我們。”丁逢立刻反應過來。緊接著謝伍和齊石也都表態。連趙長樂和趙四海也都跟著附和。唯獨馬騰和劉大遠以及另外一位被馬騰拉來作為那近百位北軍老兵代表參加會議的漢子沒有吭聲。
“大人,我就問一句,之前老馬代您答應俺們的錢還給嗎?”那位名叫田擴的漢子站起身朝著秦越問道。
“給,答應的必須給。而且以後大家如果願意留下陪我寫書,錢糧同樣一份不少。”
“那就好。大人,今後的事我田某沒辦法替其他兄弟保證。但如果大人能夠保證有一天會去覆滅北齊,那田某願意誓死追隨大人。”
“田兄和北齊有血海深仇?”秦越皺著眉問道。
“田某的父兄族人皆死於北齊之手。”田擴肅然道,眼中隱隱的強忍著淚光。
“哦!”秦越點了點頭。
“田兄,秦某要寫的是一部關於天下的大書,北齊自然也包括在內。”
田擴聞言也沒二話,直接跪倒在地朝著秦越‘咣咣’磕了三個響頭,大聲道:
“主公在上,田擴今日立誓於此,此生願追隨主公鞍前馬後誓死不悔。”
“快起來吧,寫個書而已。那就那麼多的生生死死。”秦越上前攙扶起了地上的田擴,心中卻樂開了花。看此人也是老軍伍了,可以說是又得了一員猛將。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馬騰也不再猶豫,同樣上前單膝跪地道:
“大人,許我一日入了上京城,可以殺幾個仇人,那馬騰的這條命從此便是您的了。”
“上次回上京的時候為何不出手?”秦越有些不悅的冷著臉問。
“小的那時候,一是沒有底氣。二是怕誤了大人的事。”
“如今就有底氣啦?也不怕給我找事了?”
“大人,小的錯了。”馬騰沒有回答秦越的問題,而是直接認錯跪地不起。顯然他的經歷秦越全都瞭然於胸,只是沒有當麵說出來罷了。
隔了片刻後,秦越這才也將馬騰扶起。淡淡的說道:
“老馬,你的性子要改一改。否則總有一天還會犯以前的錯誤。我秦越一直都拿你們幾個當成生死兄弟,難道說你說出來我真的會不幫你?”
“大人...”
“不要說了,從今往後好好做事。你的仇以後自己去報。”
“是!”馬騰雙手抱拳鄭重的朝秦越躬身一禮。然後退到一旁不再說話。
而眼下所有人裡面就只剩下劉知縣了。眾人看著劉大遠,丁逢和魏猛懷裏的刀子都已經抽出來一半了。就等著劉大遠敢說半個‘不’字就動手宰了對方。
可秦越卻擺了擺手,示意大家全都坐下。而後緩緩開口道:
“眼下咱們手中有現銀三十一萬七千餘兩,這其中包括咱們搶吳國的那五萬兩購鹽款。回頭明日老丁帶人取回來。另外其他各類的金銀首飾和珠寶古玩等物,還沒有來得及清點,再說眼下也沒人懂得這些。好在老齊已經組織人手全都入了縣衙的府庫。回頭慢慢清點吧。我估計應該不會少於二十萬兩白銀。剩下的就是田地、房產、碼頭以及糧食布匹等物。這兩日還要麻煩劉縣令將這些東西都清點出來,能夠發賣的就賣出去,不過糧食布匹卻要統統留下,過些日子我還有用。”
“是。”劉大遠恭敬的答應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