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掉下去了。

    畢洐藏身在一片茅草中，高大的茅草將他的身體遮擋的嚴嚴實實。

    “給我下去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畢天運見人摔下去了，興趣缺缺的回去了。

    山風太大，他的客人還在等著。

    畢洐悄悄隱沒身形，他知道有一條小路，能很快到達懸崖底部。

    他的顏初，一定沒有問題的。

    小男生從小路摸爬滾打的爬過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月亮和星星悄悄從雲層裡探出了腦袋，清輝薄霧一樣撒在山巒和樹林間。

    畢洐跌跌撞撞，完全記不清手腳被劃破了多少傷口。

    但是等到他找到顏初的時候，還是晚了。

    少女柔韌的身體被一顆斷開的樹幹刺穿，濃稠的鮮血順著枯枝流了滿地，顏初眼神渙散，聽見聲響慢慢回過頭來，她的眼神裡好像什麼都有，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青煙一樣的喟嘆聲消散在風裏。

    “小豆芽，你來晚了……”

    不，我怎麼能來晚呢？

    畢洐跪在少女面前，看她漸漸失去焦距的雙眼，眼淚不聽話的涌了出來。

    模糊之後又變得清楚。

    顏初除了臉色蒼白一些，好像看起來和白天又沒什麼兩樣。

    她笑起來的時候，嘴角和眼角都是彎彎的，好像月牙一樣好看。

    這些以後都看不到了嗎？

    畢洐不相信。

    他伸出指尖，輕輕握住顏初懸在半空中的手指。

    很涼，很柔軟。

    “你不能走，你要活過來。”

    少年重重的將頭抵在地面上，枯草樹葉和灰塵沾滿了他的額頭。

    “求你，你要活過來！”

    “求你了！”

    ……

    不知道是不是心底的聲音太過於殷切，畢洐再一次將腦袋磕到地上的時候，黑暗中有個男人，像是撥開迷霧一樣，撩開夜色，出現在了畢洐的面前。

    “你想要她活下來嗎？”

    畢洐抬起頭來，抹了一把臉，泥土和淚痕混在一起，這叫他看起來有些可笑。

    突然出現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袍，長長的拖在地上，卻奇異的乾淨，他的面孔隱藏在寬大的兜帽之下，只有聲音虛無縹緲的傳了出來。

    “你想叫她活下來嗎？”

    畢洐愣愣的點了點頭。

    “就算是要你付出代價呢？”

    小小的男孩子挺直了脊樑，拳頭握的死緊，透著一種令人不得不正視起來的認真。

    “付出代價又有什麼關係，只要她能活過來。”

    兜帽下邊露出的一角的下巴微微動了一下，好像對他的回答很滿意。

    “很好。”

    “那就如你所願。”

    畢洐知道今天，仍舊記得那神奇的一幕。

    神秘的男人稍微動動手指，已經浸潤在泥土裏的鮮血竟然慢慢的凝聚起來，飛昇在半空中，月色下好像一顆一顆的紅寶石。

    那些血液一股腦的涌過去，涌回到顏初的身體裏邊去。

    蒼白的臉色漸漸變得紅潤，失去的呼吸聲找了回來，從急促變得平緩。

    除了裙子上殘存的血液，幾乎看不到一個傷口。

    她睡著。

    她活著。

    她以後會長大，會讀書，會有愛她的父母。

    畢洐留戀的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小女孩，跟著男人消失在了一片虛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