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瓷器破碎的聲音驚醒了在樓上收拾證據的畢洐。

    他快速將東西都收到一起，然後跑下樓去看。

    畢天運不說話，臉色陰沉，看著畢兗在客廳裡發瘋，邊邊角角擺著的瓷器碎了好幾個。

    畢兗藉着酒瘋把東西推倒，破碎的聲音可能叫他稍微好過一點。

    阿姨站在廚房門口，不敢出聲。

    畢洐居高臨下的站在二樓，看對峙的父子倆，發現畢天運跟小時候看起來一點都不一樣了。

    他沒了年輕時候意氣風發的樣子，變得沉穩，變得內斂。

    同樣的，歲月沒有厚待與他。

    當兒子抽條一樣長大的時候，他的兩鬢生出白髮，肩背漸漸彎曲，唇邊的法令紋愈發深刻，看起來有上位者的威嚴，也更加的不好相近。

    在這個被噪音打破的清晨中，畢天運看起來格外衰老。

    他靠坐在棕色花紋實木的椅子裡，身上的真絲睡衣披在身上，並沒有叫他看起來年富力強，反而軟踏踏的布料搭在不甚緊實的身體上，顯出不少疲態來。

    畢天運一雙眼睛鷹似的盯著畢兗的背影，肩背緊繃，看起來好像要大發脾氣，畢洐不由的往後躲了躲，將自己的身形隱藏起來。

    他還不太想摻和到畢家的這攤子破事裏邊去，雖然說畢兗和畢天運的矛盾因為他而起。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到了最後，畢天運不但沒有發脾氣，反而漸漸的平靜下來。

    他看著畢兗撒潑的背影，最後深深的嘆了口氣。

    年紀大了，要站起來有點費勁，他扶著餐桌，兩條腿彎曲著，等著畢兗發泄完，初生牛犢一樣哄著一雙眼睛挑、釁的看著他。

    “來打我啊！來罵我啊！”他的眼睛裏明晃晃的寫著這些。

    但是畢天運只是站起來，嘆了口氣，然後慢慢的繞過他，走上了樓梯。

    “爸！你不怪我嗎？”

    畢兗終於沒忍住，問道。

    等到發泄過後，自然知道自己做下了什麼錯事，要是畢天運脾氣上頭，收拾他一頓還好，越是不吱聲，畢兗越覺得心裏忐忑。

    畢天運剛走了三級臺階，聽見畢兗的問話，低下頭停下腳步，居高臨下的去看他。

    這個兒子像年輕時候的他，衝動，不顧一切。

    歲月的經歷能叫他看清楚更多東西，畢天運最終沒有教訓他一句，只是說道：“大概這就是報應吧。”

    大概就是報應？

    畢兗沒聽懂，疑惑的撓撓頭。

    一樓馬上有傭人過來，把滿地的碎瓷片收拾起來。

    這句話頗有深意，畢兗沒有聽懂，但是畢洐聽懂了。

    畢天運年輕時候做過的孽，最終以這種形式報復到了他的身上。

    就算兒子不孝，家宅不寧，自己老婆整天吃齋唸佛，那也怪不得別人。

    畢洐看畢天運拖著沉重的筆伐慢慢往回走，他縮回身影，悄悄回房間裡去了。

    不管怎麼樣，他總是會為自己做下的罪孽付出代價的，要是老天爺不開眼，那就由他親自動手，也可以。

    年輕女孩子稚嫩的身體浮現在畢洐眼前，支撐她身體的木樁，留下來的刺目的鮮血。

    畢洐閉上眼睛，皺緊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