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小兵不斷眨著自己那雙水汪汪，從中能夠清晰透出單純、清澈的大眼睛。他好奇同時又略帶一些憧憬地望著，望著自己面前那個奇怪的長輩。在他幼小的腦袋瓜中，目前只依稀記住了零星幾個碎片，有關於這位奇怪的長輩。

    他好像是自己的小叔，隱隱約約聽到了什麼命案......真可怕，在自己的這個年齡段人眼中看，命案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那麼——自己的小叔應該是位警察？對，好像總聽媽媽說小叔是刑警，專抓兇惡壞人的。

    不過，他問的問題......這在陳小兵看來是完全理解不了的，他都沒聽懂是什麼意思。

    嶽遠光的注視下，陳小兵以怯弱的眼神迴應著，輕輕搖了搖頭。

    “我說表弟啊！你剛纔問的什麼問題？我都聽不明白，孩子當然更聽不明白了。”李悅佳也頓覺一頭霧水，她好奇地問道：“你剛纔說的是什麼？什麼叫理解不了小孩子的想法？”

    姐夫陳廣文說道：“是啊！小嶽，你的意識表述的不夠清楚。怎麼了？案件的理解很重要嗎？”

    “當然。”嶽遠光斬釘截鐵地說道：“或許是我著急了，不過我現在還真就挺想問問我大侄兒的看法。”

    “嗯？”

    陳廣文夫妻對視了一眼，二人的眼中皆是迷惑。自己表弟的所說實在令人費解，即便曾經身為大學講師的陳廣文，也難以理解。

    “這孩子一天淨愛說些不著邊際的話。一來重要案子，他就這樣。”徐雅陳述着兒子的日常古怪，“那天他喝酒喝到大半夜，還在電話裡問我，我表姐一家來，我小侄兒是不是也跟來？我就說：‘你這傻孩子，人家一家人，當然一起來了’。”

    徐雅的話說完，表姐李悅佳就已經笑出了聲。嶽遠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說：“當時主要是我喝完了酒。而且嘛，那時候是深夜，街上特別靜，我腦洞大開想到了一個很棒的思路，於是激動之中，就問出了個那麼傻的問題。”

    “拉倒吧表弟，我看你就是小屁孩還沒長大。”

    “表姐，你就會在這貶低我，我在刑警隊做的可不錯了！”

    “那我改天有機會見到你們領導，我可要好好問問。到時候最好出其不意地去問，免得你事先弄虛作假，和人家串通好了來騙我。”李悅佳寵溺地笑侃著，在她眼中，嶽遠光還是小時候跟在自己後面‘馬首是瞻’的小弟弟。

    嶽遠光吐了吐舌頭，旋即正色嚴肅地說道：“剛纔我的話沒表述清楚，我重新組織語言來一下。”

    一眾人的氣氛陡然間變得很是緊張，就連處世未深的陳小兵也緊張地緊緊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等待著小叔的講述。

    “本案的難點在於兇手的動機難以捉摸。死者被兇手殘忍地折磨致死，從這一點上來判斷，我們認為兇手不是有怪癖，就是對死者充斥著仇恨。可問題在於，死者只是個初二的學生，在校期間是品學兼優的孩子，父母呢都是本分人，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也沒有對立面的存在。”

    聽到此處，陳廣文忍不住問：“既然這樣的話，不會是隨即作案吧？報道上不是出現過那類病態的傢伙嗎？他們在學校門口瘋狂犯案，只為報復社會。”

    “但是發現死者的地方，是位於死者家反方向的飛潤大廈，一棟廢棄大樓裡面。要是報復社會，除非在校門口明搶，不然怎麼把毫無關係的初二女生帶到那麼遠的地方去？”

    “綁架呢？”表姐又提出了疑問。

    “死者從身死到屍體被發現，這段時間遠超過二十四小時，我不認為哪個綁匪會這麼晚了一點動作都沒有。而且還是那句話，沒有人證明過，死者是被人帶走的。據目擊證人，學校的保衛處大爺說，他看見那個女孩自己走出的校門，直到消失。”

    嶽遠光繼續說：“雖然從那之後就沒有證據了，可目前從現場的自然彌留痕跡來判斷，死者並未激烈反抗過。”

    “那還真是奇怪，為什麼呢？”陳廣文撓了撓臉上疙疙瘩瘩的面板，呲著牙想也想不明白。

    縱是平日裏那顆油光透亮的腦袋上泛着智慧的光澤，但在這一刻，卻也仍舊於事無補。“刑警還真是辛苦啊，簡直難以思考這樣的問題。”

    “我們警方經過一系列的鑑定呢，現在模模糊糊，有一個大膽的猜測。”嶽遠光沒說的這麼詳細，儘量簡化了一些細節，徑直奔入主題。“我有一種預感，而且這種預感很強烈，兇手就是死者班級上的同學。”

    “唔！”

    他的話說完，表姐李悅佳好懸沒驚叫出聲，一臉的震驚，儼然並不相信。母親徐雅也是緊緊捂住了嘴巴，她還是第一次聽到兒子關於案件的大膽預測，沒想到預測出來的結果就是這麼令人難以置信。

    “你不是開玩笑吧？初中生殺人？”徐雅的聲音裡有些顫抖，“兒子，你沒和我們開玩笑吧？”

    “沒有。”

    嶽遠光一臉的認真，比今天先前任何一個時刻都要嚴陣以待。他說：“我今天請假的目的，一是爲了見見許久未間的表姐一家人；其次，就是想和我的小侄兒談談，關於你們孩子的具體想法。雖然相較於初二的孩子，特別是女生，我小侄的思維可能跟不上她們。不過，在這方面上來看，孩子總比成人更具備眼光。”

    陳小兵愈發緊張起來，他似乎感覺到了來自小叔的期盼。或許具體把這個詞寫在紙上他不能真切地解釋出這個詞的含義，但眼下，應該就是這種感覺。

    “小兵，從你這個孩子的角度來看，你會因為什麼而記恨一個人呢？不要緊張，就當是幫助警察叔叔辦案了。”

    看著小叔充滿了希望的臉，與此同時他也瞥到了餐桌之上父母那兩雙同樣熱忱的視線。“我......”

    “別緊張兒子，說吧，平日裏我和你媽也沒問過這些問題，今天正好我也想聽聽孩子口中的答覆。”陳廣文鼓勵著說道。

    陳小兵一雙大眼睛咕嚕嚕轉著。他垂下目光，將水汪汪的視線落在了餐盤邊玩具的身上。還是一言不發。

    那玩具是一隻缺少了一條胳膊的變形金剛。

    “小叔，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沒有什麼不喜歡的人。”陳小兵靦腆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