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勒優被一個年輕人帶到間寬大的辦公室。

    “你好，請坐。”

    李總坐在辦公桌前，低頭在桌子上足有一頭高的資料中翻找資料。

    “不用客氣，李總，材料先不用著急找，我們先聊一聊怎麼樣？”

    李勒優在沙發上坐下，她閱人無數，偏不相信這個中年男人會對自己的能力持懷疑態度。

    “稍等。”

    李總會計師說了兩個字並沒有停止手中的動作。

    辦公室很寬敞，比起以前工作的事務所舒服多了。現在的私營老闆就是會享受，他們對自己員工待遇優厚，工作的環境也相當不錯。

    過了大約五分鐘，李總會計師總算是找到了要找的東西，抬起頭，對李勒優問：“聊什麼？”

    “李總，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還想就剛纔大家的話題繼續。”

    “這就不必了，咱們還是直奔主題的好。你是我們鄭總看中的人，自然不會差。”

    李總會計師是明白人，他知道再反對就顯得不識時務了。

    “我不是這意思。李總，關於超模南希在酒店跳樓的事已經不是新聞，我只是她要聘請的代理人，而且我們也沒有形成真正文字性的材料。所以，她出事你們不能把我扯上。”

    “這都是題外話。李律師，我承認在這件事上我們有偏見，那個超模在我們酒店長期包房，可是她要死別選擇在別處啊，給我們公司帶來巨大的損失。你是學法律的，有些損失是有形的，有些是無形的。所以，大家對你產生牴觸情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希望你理解。”

    果然是個財務方面的高手，他竟然把他們對李勒優的偏見說的那麼輕巧。

    “李總，我們雖然是初次合作，但我非常敬佩鄭總人品，你們公司在江州的知名度和品牌效應很明顯，能為你們工作是我的榮幸。所以，請你相信我。”

    “我當然相信你，不相信你就相當於不相信我們鄭總。你姓李，我也姓李，說不定在幾千年前我們還是一家人。”

    他可真能扯，竟然扯到祖宗上來了。

    “好吧，我們言歸正傳好不好？你將這起財務糾紛的過程告訴我，只有瞭解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才能做到有的放矢。”

    李勒優說著拿出錄音筆，開啟開關，這是她作律師形成的基本習慣。

    人的記憶力再好，怎麼能好過儀器？

    “你這是什麼玩意？”

    李總會計師嚇了一跳，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李總，這是錄音筆，你可能沒見過。一般人是不需要用這個的，只有記者和律師纔是標配。”

    李總會計師才坐下，說：“看來我真孤陋寡聞了，現在是科技發達時代，這些東西越來越先進了。”

    “電子產品更新換代特別快，這個產品已經過時了，不過錄音功能是一樣的。你講，我錄下來，回家好好的分析一下，才能寫出清收方案。”

    “嘿，好，好。事情是這樣的。大約在六年以前，我們公司急需一批鉬精粉，而中九公司是一家以生產鉬精粉為主的礦業公司，說好我們給他們五百萬元，他們給我們鉬精粉。可是，幾年過去了，錢沒退回來，鉬精粉也沒有給，我們相當於人財兩空。”

    “幹嗎不去追債呢？”

    李勒優打斷了他。

    “追了。可中九公司一把手總是聯絡不上。據說他經常在香港居住，沒有他拍板，公司誰敢作主？我們鄭總和財務部的人去找過好幾次，都沒能見到本人。十有八九是躲著我們。鑑於這種情況，鄭總纔想到要請律師去替我們討債。”

    李總會計師抑揚頓挫，眼睛卻一直盯著手中的資料。

    “有合同嗎？”

    “當然，這不是小數目，我們有合同。關鍵是他們不履行合同，我們多次討要無果，也實在是沒轍了。”

    李勒優抿嘴笑笑，問：“李總，你幹嗎不面對我說話？”

    “我是個粗人，你是文化人。”

    “怎麼這麼謙虛？能當總會計師都不簡單，這個我知道。”

    李總會計師愣了下，說：“我文化程度不高，總會計是鄭總給的職位，也完全是看在我們一起開山創業的根本上。”

    原來是這樣，鄭春光確實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

    “你什麼文憑？”

    “初中文化，不瞞你說，當時我們跟著鄭總搞礦產開發是冒著很大風險的。好在我們運氣不錯，開出了富礦，纔有了春風礦產公司今天這樣的規模。”

    一群文化程度不高的人創業，是因為他們膽大。可創業難，守業更難，鄭春光用這樣一個人當總會計師也是他心大。

    “有魄力。李總，今天我任務已經完成，麻煩你們起草一份合同，等我弄好了清收方案，我們再來互換。”

    李勒優說著站起身來。

    她不想和李總會計師多呆，鄭春光這樣經營企業肯定不行，現行財務制度和稅收制度一直在變，沒有專業財務人員，公司遲早會完蛋的。

    一定要提醒他一下。

    “好吧，我帶你去鄭總辦公室？”

    李總會計師總算是離開了他的辦公桌，跟著李勒優出了辦公室。

    “不用，他辦公室我來過，知道位置。”

    李勒優說著伸手去握他的手。

    “你來過？”李總會計師象徵性地握了下她的手，驚訝地問。

    “是的，昨天。所以，你放心，我不會走錯門的。”

    “噢。”他答應了一聲，停止了腳步。

    樓道的牆上貼著各種各樣的世界名畫，原來鄭春光也在搞企業文化，這在一般的私人營企業是很少見的。

    李勒優在鄭春光的辦公室門外敲了下。

    “請進。”

    李勒優進了門，看到茶几上準備好的茶水，心中暖了下。

    她早已渴了，只是李總會計師沒有給她倒水，她也不好意思主動要求。

    “喝吧，這是最新的茶葉。”

    鄭春光在她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謝謝，李總很幽默。聽說他是和你一起創業的老將？”

    “是的，我今天的成功離不開他們。所以會議開的有些不成體統。他們文化程度不高，不喜歡抑著藏著。這也沒什麼，是吧？”

    李勒優笑笑，的確，鄭春光的班子會議實在不象是會議，更象是一場舌鬥。

    “我還是建議你引進一些專業人才，比如財務方面的或者管理方面的，知識改變命運，同時也可以產生效益。”

    “謝謝你的建議，我會的。他沒有為難你吧？”

    “誰？”李勒優問他，即爾笑道：“沒有，能和你一起創業的人自然不簡單，他們知道阻止不解決問題，資料都拿到了。鄭總，我該回去了。”

    李勒優起身要走。

    她不願意一直處於鄭春光的直視之下。

    短短的時間裏，李總會計師總是客意躲避她的目光，而鄭春光的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過她。

    她隱隱覺得那目光裡有父愛，同時似乎還有些別的什麼。

    “這麼着急？不再坐會了？”

    “不了，最近我家中正在裝修，我得盯著點，現在的工人可不象以前，偷懶是常有的。”

    “是嗎？那可是大工程，要不要我派人去幫你？”

    “不用，鄭總，你不要這樣對我，我反而才自在一些，還有昨天你送的那些東西，實在太高檔了。”

    “這不是想要巴結你？希望你能幫我把錢要回來。”

    鄭春光笑著拍了拍李勒優的肩膀。

    “你可不能本末倒置。應該我巴結你才行，那有老闆巴結員工的？以後再不要這樣了，否則我會將東西送回來。”

    李勒優巧妙地將身子往外讓了讓，她不習慣被男人拍肩膀。更何況，他們才認識幾天啊，關係遠遠達不到親密的程度。

    “好，我聽你的，用些心，事情辦成了我們互惠互利。”

    “這個我會盡力的，以前只是幫人打官司，第一次幹這活，一定會用心的。”

    出了公司大門，司機和車都等著了。

    “不用了，我坐出租就行。”

    李勒優衝女司機笑笑，昨天晚上就是她開的車。

    她不想麻煩她。

    “小李，從今天開始，她就是你的專用司機了。”

    “我的司機？”李勒優驚呼了下。

    “是啊，既然你受聘於我們公司，就得享受高管的待遇，在你為我們工作期間，就是這待遇。”

    鄭春光說完就大笑起來。

    “這可不行，活還沒幹就享受這樣的待遇。”

    “李律師，你是不是嫌我水平不行？”

    女司機似乎很樂意為她當司機。

    “不是的，鄭總，這要是傳出來會讓人說閒話的。”

    “小李，給你配車是爲了工作方便，你放心，產生的所有費用不用你支付。”

    鄭春光堅持已見。

    “請上車。”司機開啟車門。

    “這太不好意思了。”李勒優一邊謙讓著，一邊上車。

    工作這長時間了，她什麼時候享受過這樣的待遇。鄭春光做事夠大氣，如果要不回來那些錢，自己真是沒法向人家交代。

    “李律師，自我介紹下，我叫黃梅梅，本地人，28歲。”

    女司機自報家門。

    “梅梅，鄭總這樣做實在讓我不好意思，他平時待人都這樣嗎？”

    “他就是這樣的人，很爽快。不過，他可不是對所有人都這樣的。”

    黃梅梅說著嘆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