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凡和莫老結束談話後，就去找阿駿了。

    經過這幾天的藥浴治療，阿駿的傷勢已經恢復大半。

    不過，距離自由行走，還需多些時日調養。

    韓星月一直住在莫家藥鋪，貼心伺候，用心陪護。

    兩人感情，越發深厚。

    晚飯後。

    陸秀妍和達叔開車過來了。

    陸秀妍臉上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

    達叔體格好，他的內傷恢復得也已經沒有大礙。

    莫老給二人，分別拿了些外用和內服的藥。

    簡單囑咐了幾句飲食注意事項，其他就沒什麼了。

    經歷了種種事情，大家都已經相熟了，彼此都不生分。

    莫老沏了茶，眾人一起圍坐在後廳小院的木桌旁，談論天海最近的形勢變動。

    此時，一輪明月掛在夜空，撒下皎潔銀輝，照的小院一片清亮。

    莫小貝從房間走出來，眼眶紅紅的，大眼睛都哭腫了。

    她靠在爺爺身旁，神色間滿是苦楚。

    “唉！人活著，經歷那麼多坎坷風雨，生命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莫小貝半天沒說一句話，一開口，卻是這種誰都回答不了的終極問題。

    她剛剛經歷了沉重的感情打擊，心灰意冷，情緒低落，大有那種活著沒意思的感覺。

    對於莫小貝的問題，即便是達叔和莫老這樣的長者，都沒法給她個答案。

    而陸秀妍，自從母親去世後，飽受欺凌，也曾有過這樣的悲觀疑問。

    阿駿和韓星月，前幾天都是經歷了人生最黑暗的時刻，這種失落情緒，也曾暗暗滋生。

    一時間，大家都被莫小貝這句感慨，牽動了心事，默然不語。

    楚雲凡坐在桌前，手端一杯清茶。

    思緒卻忽然飄回三年之前，師父把他救醒的那天晚上。

    那時，夜空也是明月高懸。

    他全身筋骨盡斷，容貌盡毀，滿身灼傷。

    他萬念俱灰。

    也曾用微弱的聲音，說出過類似的話。

    人活著，有什麼意思？

    生命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當時，師父沒有給他講什麼大道理，而是給他講了一個故事。

    就是那個小故事，令他頓悟。

    給了他活下去的勇氣和力量。

    楚雲凡巡視了一圈，發現大家都是面有憂慮，情緒低靡。

    “我曾經聽人講過一個故事，大家不妨一聽。”

    楚雲凡輕咳一聲，打破沉默。

    眾人聞言，都打起些精神，目光看向他，洗耳恭聽。

    莫小貝也眨了眨哭腫的大眼睛，手託著腮，安靜地傾聽。

    月光下，小院裏，楚雲凡的聲音緩緩飄蕩。

    “從前，有個旅人在沙漠中行走。”

    “走著走著，忽然聽到後頭有動靜，一回頭，就見一群餓狼正向他奔來。”

    “見此情景，嚇得這個旅人心驚膽顫。”

    “爲了不成為群狼的口中餐，他轉身就跑。”

    楚雲凡聲音不高，但在這寂靜夜色中，卻有一種強大的感染力。

    眾人眼前，彷彿立刻就出現這麼一幅群狼追咬的可怕場景。

    “啊，這可怎麼辦？在沙漠里人怎麼跑得過餓狼呢？這個可憐的旅人肯定要死了！”

    莫小貝的情緒，一下子被提了起來，開始為故事中的旅人擔憂。

    眾人不禁莞爾，卻都沒有說話。

    都知道，一定還有下文。

    楚雲凡微微一笑，繼續講述。

    “眼看餓狼就要追上他，就在這時，旅人忽然看到，前方有一口深井。”

    “他發足狂奔，不顧一切地跳了下去。”

    韓星月聽得入神，俏臉閃過一絲緊張：“這口深井裏，一定有水吧，不然他還不得摔死？”

    楚雲凡微微搖頭，以非常緩慢的節奏說道：“很不幸，這口井裏，非但沒有一滴水，反而有許多五彩斑斕的毒蛇！”

    “井底的毒蛇，看到有食物從天而降，都昂起頭，嘶嘶吐著紅信，準備群起而食！”

    陸秀妍俏臉有點發白，嚇得“啊”的一聲叫起來，小手捂住了櫻唇。

    她沒想到，眼看有了一線生機，卻仍是死路一條。

    如果早知如此，還不如不跳井，去跟群狼搏鬥也好。

    她畢竟是女人，女人大都怕蛇，覺得蛇比餓狼可怕多了。

    楚雲凡望著陸秀妍，繼續說道：“這個旅人在下墜過程中，出於求生的本能，雙手拼命亂抓，想要抓住點什麼救命的東西。”

    “沒想到，天從人願，他居然抓住了一棵從井壁上斜著生長的小樹。”

    “旅人死死抓著這顆小樹，身子穩在了半空。”

    眾人聽得太入神，一陣心驚肉跳過後，不由得輕輕吐出一口氣。

    楚雲凡說道：“現在的情況是，上有餓狼，下有毒蛇，但他懸在半空，所以暫時還是安全的。”

    莫小貝忍不住插話道：“可是，他現在是進退兩難，仍然是處於生死未卜的絕境啊！”

    故事聽到這裏，達叔和莫老最先明白過來。

    楚雲凡說這個故事，不正是每個人的真實寫照嗎？

    生死之間，進退兩難。

    生命的困境無處不在。

    每個活著的人，都在命運的小樹上懸空著，不知道下一步將會如何。

    這時，就聽楚雲凡繼續又說道：“就在這個旅人，覺得暫時安全了的時候，一陣奇怪的聲響，忽然傳進耳朵。”

    “他扭頭一看，不禁頭皮發麻。就見井壁上，那棵讓他保命的小樹根部，正有黑白兩隻老鼠，咯吱咯吱，交替啃食樹根！”

    “這棵手臂粗的小樹，很快就會斷折下去！”

    故事聽到這裏，莫小貝、韓星月、陸秀妍三個女孩子，都一起驚叫起來。

    就連阿駿，都深深皺眉，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就在這生死一瞬的危險時刻，這個旅人忽然看到，眼前一片嫩綠樹葉上，沾著一滴金黃晶瑩的蜜糖，是小樹上一個蜂巢，偶然滴落下來的。”

    “由於搖晃，驚擾了蜂巢，引得群蜂亂舞，蟄得他滿頭滿臉是包，疼痛難忍。”

    “可，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他閉上眼睛，忘記了井口垂涎三尺的餓狼，忘記了井底昂頭引頸的毒蛇，也忘記了正在啃噬樹根的那兩隻黑白老鼠。”

    “他麵露微笑，伸出舌頭，專心致志去品嚐那一滴蜜糖，享受著生命中，這最短暫卻又最寶貴的甜美滋味！”

    故事講到這裏，楚雲凡的聲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被撥動了心絃，細細品味這個故事。

    小院裏安靜的沒有半點聲音，只有夜鳥在巢穴裡偶爾的低鳴。

    楚雲凡端起茶杯，慢飲一口，這才淡淡說道：“對我們來說，也許那滴蜜糖，就是生命的意義吧！”

    在場眾人，無不動容。

    都被這個故事勾起了心事，引發了共鳴。

    莫小貝咬著嘴唇，神情複雜。

    忽然間，如醍醐灌頂，大眼睛裏瞬間泛起晶瑩的光澤。

    心裏似乎有一道閘門開啟，所有悲傷一洩而空。

    剎那間，她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