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月黑風高夜
吳偉知道,爲了保命,他必須得做點什麼,至少,他不能讓這個魔咒在自己身上應驗,他真的不想死。
利用值班時間,他偷偷為自己削了兩把木頭刀子,一把藏在身上,一把藏在帳篷裡。
爲了防止睡著後被人偷襲,他用鐵皮空罐頭盒子做了一串鈴鐺,睡前將它們佈置在帳篷內側周圍,只要有人觸碰他的帳篷,這些空罐頭盒就會叮叮噹噹地響起來……
這還不夠,從這天開始,他變得相當殷勤,什麼活都搶著幹,吃飯的時候還主動為師兄師姐們盛飯倒水,熱情得讓他自己都有點噁心。
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臉人,特別是一個無害而又勤快的人,再狠心的人也下不了手。
他還當著大家的麵宣佈,自己只吃魚就行了,果醬泡麵等限量食品他吃膩了,只聽聽名字就想吐……
他十分清楚現在什麼是要命的東西。
阿良之死,說到底是爲了少一張吃飯的嘴,這就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真正道理,他簡單地認為,只要他放棄對限量食品的需要,他就會變成一個沒有任何威脅的人。
不過,這一點他似乎做得有點過了,沒人相信一個人會被常用食品吃膩。
“只吃魚你會吃出病來的!”大師兄不由分說,將他的那一份強行丟給了他。
大師兄的做法讓吳偉倍感意外,自從師父死後,大師兄一下子像變了個人似的,開始關心起他人來了。
吳偉反應過度的不只是對食物,他的防範措施同樣帶來了不少麻煩。
海上的天氣反覆無常,稍有變化便會風吹浪起,一旦颳風,帳篷就被風吹得搖搖擺擺,那些罐頭鈴鐺也就叮叮噹噹響個不停,每響一次,他都會被嚇出一身冷汗。
儘管如此,他並沒有放鬆警惕,現在他們的生活十分簡單,晚上睡不好,頂多就是白天沒有精神而已,躺在海灘上打個盹就能補回來,光天化日之下睡覺,要比晚上安心。
少了兩個吃飯的人,他們的生活並沒有變得比以前更好,反而大不如前了。
每日的供應量一點沒有變化不說,由於阿良的離去,他們捕不到足夠的魚,飢餓成了他們最大的問題。
吳偉承認自己現在的心理也開始不正常起來,他不但原諒了大師兄殺人這個實事,還嫌大師兄殺人不夠聰明。
如果換了他,他第一個要殺的人肯定是金萊藝,她一個人消耗三個人的供應量,還好吃懶做,殺她一個頂三四個,再留著阿良為他們捕魚,多划算呀……
當然,這只是他的想法,他也理解大師兄不殺金萊藝的原因,現在這兒即沒電視又沒網路,金萊藝是他唯一的娛樂工具,他當然不會那麼幹。
所以吳偉推斷,大師兄如果想繼續減負殺人,下一個目標不是他就是二師兄。
但由於金萊藝的原因,如果他是大師兄的話,首選肯定是二師兄,他們之間有奪愛之恨,無論二師兄表現的多麼不在乎,他相信大師兄不可能想不到潛在的危險。
然而,事實並沒有朝吳偉想的方向去發展,自從師父死後,大師兄忽然不再找金萊藝了,變成了一個無微不至關心師弟師妹的老大哥……
現在大家都有個共識,就是認為金萊藝不是個正常人,所以她無論做了什麼,大家也不覺得奇怪。
比如現在,她正拿著一件衣服開心地撕扯,將好好的一件衣服撕成了一條條的布條。
這件衣服是教授的,大師兄捨不得將他燒掉,將它洗乾淨收藏了起來。荒島上什麼都缺,留著它肯定是有用處的。
大師兄本來還想阻止她,但發現對她講道理如同對牛彈琴,就只好放棄。
金萊藝撕完了教授的衣服,又脫下自己的那件輕紗連衣裙開撕,這一次誰也沒過去攔阻。
特別是吳偉,他還覺得很開心。金萊藝一開始是二師兄的,後來又成了大師兄的專屬,根本輪不到他,但佔不到師姐的便宜,不影響他大飽眼福。
不過,到了下午,所有的人都幾乎傻眼了。
金萊藝用布條擰了一根細繩,又用教授帳篷上扯下來的金屬桿作了一根魚竿,然後用布條繩子和她的紗裙,結了一個網兜。
她還親自演示了用網兜捕魚的全過程,只是一會兒,就網到了足夠他們吃一天的魚。
不吃魚的人想出了捕魚的新方法,三個大男人頓覺無地自容……
吳偉一直在想這個問題,這個地方將一切事情都變得無法理解。
瘋瘋癲癲的人比正常人聰明,而一群研究生,卻連最簡單的捕魚方法都想不出來,這究竟怎麼了?
腦筋稍稍一動,他就知道了原因。
大師兄整天想著除掉誰,他和二師兄整天想著如何防止被大師兄做掉,他們哪有工夫去考慮別的?
其實大師兄這麼幹,也是爲了生存,只不過他想的比較長遠一些罷了。
有關生死,誰會掉以輕心?
現在吳偉最怕晚上值班,尤其是陰雨天的晚上,月黑風高殺人夜,這不是說著玩的,你坐在火堆旁,周圍誰都能看見你,但你卻看不到周圍,那種恐懼的感覺,只有經歷了纔會知道。
雖然現在的大師兄變得如同慈父,但嚴峻的現實無法讓他放鬆警惕。
坐在火堆旁,手裏一直攥著一把木頭匕首,警惕地關注著周圍的動靜。這就是晚上他值班時的常態表現。
這天晚上陰雲密佈,他有一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好在大師兄提前來接班了,他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了點。
“早點去休息吧,我來值守。”大師兄關切地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有勞師兄了,我去了!”
吳偉也沒有客氣什麼,敷衍了一句,就逃一般地回到了自己的帳篷,拉好拉鍊,掛上自制的警鈴,倒頭就睡。
緊張對一個人來說,比干體力活還要累上好幾倍,所以他倒頭就睡著了。
可他剛迷迷糊糊要入夢的時候,忽然被叮噹作響的罐頭盒驚了醒來。就噌地一下坐起來,本能地握住了手中的木匕首。
豎耳一聽,外面並沒有颳風,確實有人窸窸窣窣在摸他的帳篷。
“誰?”
他壓低聲音吼了一聲。
可外面的人似乎根本不想回答他,吳偉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從胸腔跳出來了。
“遲啦”一聲,帳篷的拉鍊被拉開,吳偉本能地舉起手中的匕首,正要刺過去,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了進來:
“師弟,是我。”
來人是金萊藝。
帳篷中伸手不見五指,一個黑影在帳篷門口一閃而入,然後放下了帳篷門簾。
“師姐,這麼晚了,有事嗎?”
吳偉並沒有放鬆警惕,也不打算去點蠟燭,而是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木匕首。
沒辦法,非常時期,安全第一。
師姐並沒有立即回答他,而是默默地待在黑暗中。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誰也似乎不想說話,後來他聽到師姐的抽泣聲,這才放鬆了繃緊的神經。
“大師兄不理我了,”師姐邊抽泣邊說,“我一個人很害怕,去找二師兄,他打了我一頓,還把我攆了出來……你陪陪我可以嗎?”
從今天師姐做出漁網開始,他已經改變了對她的看法。師姐其實很正常,以前那是她裝的,原因很可能是爲了博取別人的同情,想多爭取點定量食物而已。
他正在猶豫,一雙手就摸到了他身上,並將頭伏在了他的肩上抽泣起來。
他並沒有多想,一個無助的女人來向自己尋求安慰,雖然他有點顧慮,但他沒有理由反對,所以他坦然地伸出雙手,放到對方的背上拍了拍。
吳偉雖然什麼話也沒說,但透過行動,金萊藝似乎認為師弟接受了她,就摟得更緊了,吳偉馬上也感覺到了,師姐的臉都貼到了他的臉上,這才醒悟過來,就果斷地將師姐推開了。
“師姐,別這樣……”
說實在的,師姐一直都是他暗戀的女神,要是在以往,被女神臨幸,他根本無法抗拒,可是現在不行,他根本沒那個感覺,他感覺到的只有恐懼,這種感覺是身處和平時期的人無法理解的。
他心理很清楚男人的極限在哪裏?在女人問題上,還不僅僅是自私的問題,自己的乳酪寧肯放著腐爛,別人想去品嚐?拿命來換!
大師兄動了二師兄的乳酪,二師兄並沒有去拼命,是因為二師兄拼不過大師兄,君子報仇三十年不晚,他十分確信,如果他們能順利從這兒離開,他不相信二師兄會這樣忍下去。
大師兄現在雖然不再理會師姐,但他們已經有過那種關係了,除了二師兄,其他人碰了這個女人大師兄不可能無動於衷。
所以,他現在要是碰了這個師姐,他被人做掉的可能將會提高兩倍,這個險他冒不起。
師姐一下子無聲無息了,吳偉心裏一陣緊張,自己是不是太無情了,師姐是不是暈過去了?
僵持了好一會兒,一陣窸窣之後,師姐就爬出帳篷消失在了黑夜裏。
他雖然鬆了一口氣,但內心一點也平靜不下來,他現在的心情十分複雜,也不知道是惋惜還是同情。
二師兄打她這件事他可以理解,一個紅杏出牆的女人想回頭,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大師兄不理她就有點說不通了,一個成熟的男人沒有一點擔當,怎麼說都覺得不可救藥。
不過,在當下的情況下,每個人似乎都有點不太對勁,朝三暮四也在情理之中,可大師兄的變化似乎也太有點突兀了,自從教授死後他就像變了個人似的,也不知教授臨死前對他說了什麼?
但吳偉不相信這是大師兄的本性,這一切也許都是裝出來的,或者說,師姐就是大師兄派來試探他的……
想到這一點,吳偉又嚇出了一身冷汗。要是剛纔他著了師姐的道,現在他也許人頭落地了。
唉,說千道萬,這全是教授造的孽,吳偉現在對那個瘋狂的教授一點同情感都沒有了,他們都是被他害的,他死有餘辜。
但事到如今,怨天尤人已經沒有了任何現實意義,唯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活下去。對他來說,做一個對大家都無害無爭的人,纔是他活下去的最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