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巴會說話確實是一件奇蹟。

    不過，過後吳偉一想，忽然又想到了一種可能。

    阿正的過去吳偉一直覺得是個迷，再加上她一直蒙著臉，於是吳偉想，這啞巴是不是裝出來的？

    那天他主持婚禮，因為太搞笑了，阿正一不小心笑出了聲，再不好意思裝了，所以纔開始說話了。

    於是，他就想盡辦法套話，想從她話裡套出她的秘密來，結果徒勞無功，她把自己的過去隻字不提，還明確表態，以後別問她的過去。

    但越是這樣，吳偉越是好奇。

    吳偉很快又發現，自從那天會說話了，阿正的話特別多，每天到了家裏，嘴一刻也閒不住，好像她恨不得把十五年來所有耽誤掉的話都要補著說出來。

    吳偉一回到家裏，她就跑過來主動與他說話，但吳偉很快發現，她總愛問吳偉工作上的事，比如今天干了什麼，見了些什麼人等等。

    時間長了，吳偉才發現，她似乎對永春家的家事很感興趣，比如問阿梅懷孕幾個月了？永春麗出嫁後有沒有懷孕？主公最近在做什麼等等。

    這就讓吳偉又起了疑心，難道她與永春家有關？

    有一天中午去上班的途中，他在路上碰上了江姬，她正帶着兒子在山坡上散步。

    “師父，問你點事。”吳偉走過去問道。

    “想問什麼？”

    “你說主公的娘是投河自盡的，投的是哪條河？”

    “你問這幹什麼？”江姬警惕起來。

    “我只是有點好奇而已。”

    江姬想了想，低聲說道：

    “其實，這是一個秘密，我說了你可別亂去說。”

    “我不會說的。”

    “那時候我還是永春家太主公的護衛，我在院子裡碰上了虎少爺好像在找什麼，我就過去問他找什麼，他說他娘找不到了。

    我一看都中午了，就覺得不對，就把這事彙報了太主公，太主公就派家裏的幾個護衛去找。

    整個山城都找便了，都沒找到，於是就派人到城裏去找，也沒找到，到城外一打聽，有人說看見有個年輕夫人向南去了，就一直追到了月後。

    追的人認為夫人肯定是去了她孃家，就追到了牛頭山的衛家，結果也沒去那兒。

    於是又往回找，結果在千曲島打聽到，說中午見有個年輕夫人投了千曲河……”

    吳偉一聽，趕緊問道：

    “那是哪一年的事？”

    “哪一年我忘了，但可以算出來，那時虎少爺剛好三歲，應該是十五年前吧。”

    “屍體找到了嗎？”

    “當然沒有，千曲河那麼大水，哪兒去找？”江姬說道，“但怕孃家人不依不饒，就只好找了個差不多的屍體下了葬。”

    吳偉聽完，心中的謎團一下子煙消雲散，阿正果然是永春智的母親雲裳啊。

    不過，爲了更進一步確認，吳偉準備做個測試。

    晚飯後，阿正正準備去給石川送飯，以前總是阿佳送的，但自從和石川結婚以後，阿正就自己送，晚上也不回家住了，就和石川住在鋪子裡。

    當阿正提著食盒正要出門，吳偉忽然叫了一聲“雲裳”，阿正果然一驚，當即就將手裏的食盒掉在了地上。

    這一下，吳偉終於可以確認了，阿正就是雲裳，也就是永春智的親孃。

    當阿正發現是吳偉叫她時，馬上就鎮定了下來，說道：

    “你叫誰呢？嚇了我一跳。”

    “師父，今晚如果沒事，回家來和我聊聊。”

    “我們有什麼好聊的。”阿正說著，慌慌張張就離開了。

    不過，沒過多久，她還是回來了，這說明，她心中很不安，想搞清楚吳偉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阿正直接來到吳偉的房間，將武松和媚娘打發走，問道：

    “你不是說要聊聊嗎？現在聊吧。”

    “師父，對不起，由於好奇，我搞清楚你是誰了，請你別擔心，我不會去亂說的。”吳偉說道。

    “是誰告訴你的？”阿正臉色蒼白。

    “誰也沒告訴過我，是我判斷出來的。”

    “你不說實話是不是？”

    “真的，如果我長得不像你兒子，河灣村你肯定不會救我是不是？”

    阿正不說話了。

    “當我告訴你石川是個刺殺永春智的刺客時，你當場就魂不守舍，我覺得很奇怪；

    河灣打仗那次，你冒死去為那些古城兵收屍，我就知道你與永春智有關；

    你把你的頭髮做成假髮讓我戴著扮演你兒子的時候，我就已經懷疑了。

    後來，我經過調查，以為你是曲房家的一個遺孤，甚至認為你就是我娘，可那次試探之後，又發現不是。

    可是，自從你能說話後，你總愛問永春家的事，我就又開始懷疑了。因為我學永春家史的時候知道你的名字，於是就試探了一下，想不到果真是你。

    我現在還有一事不明，你是怎麼到觀音寺的，也是漂到那兒的嗎？”

    阿正沉痛地想了想，點頭道：

    “嗯，我跳水後，馬上就不知道了，等我醒過來，已經被人救起，我師父說，她看到我的時候，我正抱著一根木頭浮在水面上。”

    “阿佳也是你孩子嗎？”

    阿正想了好久，看起來心情很矛盾，最後還是說道：

    “嗯，跳水時還不知道，可被師父救上來後，我才發現我懷孕了……這件事你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阿佳。”

    “你放心，我不會的。”吳偉想了想又說道，“可我不明白，聽說你是被太主公誤會才投河自盡的。可現在太主公早就不在了，你兒子又當了家主，為什麼不出來相認？”

    “唉，一言難盡，”阿正嘆息道，“我投河不是因為別人誤會我，而是我自己的兒子要拿刀子殺我。”

    “我也聽江姬說過了，那是因為他當時還小，被別人挑唆的。”

    “這個後來我也已經想通了，但已經太晚了，他都長大了，我也算是進了墳墓的人了，再也沒勇氣與他相認了。”

    吳偉本來還想勸勸，可是，永春智那個情況，如果讓她知道了，又是無盡的煩惱與惆悵，只好放棄，問道：

    “以後有何打算？”

    “還有什麼打算呢？只要能看著他成家立業，我就心滿意足了。再加上我現在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我還能與他相認嗎？

    所以我求求你，千萬別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更不能讓他知道。”

    “好，我保證。”

    “我也希望你多幫幫他，我聽說他的日子也不好過……”

    “好，你放心，能幫到他的時候我一定會幫他！”

    可憐天下父母心，幸虧她不知道永春智出家這件事。

    可是，一想到自己明知她兒子的真實情況又不告訴她，他又覺得很對不住她，但要是告訴了她，又對不住自己的良心。

    她痛苦半輩子了，現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幸福，如果現在再告訴她，那就太殘忍了。

    所以思前想後，他還是認為不告訴她為好。雖然知道她遲早會知道，但寧肯讓別人去告訴她，他也不當第一個告訴她這件事的人。

    也許是因為他挖出了人家的老底阿正不高興了，或者因為會被其他人識破，自打那天以後，阿正再也不回家來吃飯了。

    他們在鋪面後面蓋了一間小廚房，另起爐灶做飯吃了。

    吳偉很後悔，真不該讓她知道自己知道了她的事。

    於是，他就去了店裏，想向阿正道個歉，但他還沒開口，阿正就解釋說，現在店裏生意多，跑來跑去吃飯耽誤時間，以後就不回家吃飯了，還讓他多多體諒。

    吳偉一想，也好，讓她待在山城裏，遲早會發現永春智不在這件事的，離遠一點，對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