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孫湛感到一陣無奈：“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劫富濟貧了，挺英勇的啊？”

    “不敢不敢……”樊端訕笑，之後撓頭，“不過，神仙大人說的也在理啊，畢竟我也算是那個‘貧’嘛……”

    “我就問你，你偷了這麼多次，就沒被發現過？沒被打過？”長孫湛問。

    樊端嘿嘿笑：“沒有啊，我都是很謹慎的！”

    “怎麼個謹慎法？”

    “我穿得好，進酒樓的時候，都告訴小二我是來找朋友的，之後就不會引人懷疑。而且，我都找那種喝多了的人，坐在他身邊攀談一二，若是他發現他不認得我，我就說，我也喝多了找錯了人。”

    長孫湛噗地笑出聲：“你倒是挺聰明的，就不怕遇見熟人？”

    “不怕啊，我在我爹府裡的時候，基本上也沒怎麼見過人。”樊端搖頭晃腦道，“不過有一次就特別險了，那紈絝叫了個舞女，我剛趁著和他攀談的工夫拿走他的錢袋，就被那舞女看到了！”

    “然後呢？”

    “然後我反應迅速，直接把錢袋裏的錢拿出來一半，分給那舞女！那舞女當即什麼都沒說，還幫我把空錢袋掛回那人腰間去了。”

    “……”長孫湛哼笑，“那你挺厲害，是不是還得給你頒個獎啊？”

    “不敢不敢……”樊端嘴上這麼說，臉上卻是一副得意神色，“其實一般來說，他們都懷疑不到我頭上，都以為是有什麼飛簷走壁的大盜混了進去，又或者是那裏的僕役小偷小摸。”

    “總之，以後你不能再做這種事了，你能做到麼？”長孫湛冷聲問。

    見長孫湛面色嚴肅，樊端也立刻答應下來：

    “完全沒問題！大人，自從您為我母親治病開始，我就沒再做過這種事！就連您上次給我的銅錢，我都一直省著花的！既然您治了我母親的病，我也要多行善事，為您積德的！”

    “那就好，既然你說，你偷來的這些錢都是富人的，那我也就不叫你還了，不過，你可記得，你偷了多少？”長孫湛問。

    樊端立刻道：“銀子一共有十四兩二錢，銅板一共兩貫零三十二個！”

    “記得這麼清楚？而且，居然就這麼點？”

    樊端臉通紅：“我怕被人發現，不敢拿太多的。”

    “那好吧，你把銀子折算成銅板，以後，只要你賺了錢，每個月就散一部分給窮人，直到把所有的銀錢都還清，如何？”長孫湛問。

    樊端一愣，立刻點頭：“好說好說！完全沒問題！”

    長孫湛又想了想：“我要修王府了，大概需要些人手，過幾天大概會來找你的。”

    “謝神仙大人！”樊端激動得快哭了。

    長孫湛原本不打算幫他，但又一想，現在這人的‘一顆真心’都已經是他的了，用起來也比別的人更順手一些。

    樊端喜形於色，又道：“大人，您是神仙，我想問您一個問題。”

    “你說。”

    長孫湛以為樊端要問他神仙住哪裏神仙吃什麼，卻沒想到樊端神秘兮兮：

    “若是有人把自己的腿上割下一大條肉來，那他會死嗎？”

    長孫湛被這描述驚起一身雞皮疙瘩：“為何這樣問？”

    “是這樣……我們這片地方住的都是些無家可歸的窮人。”樊端嘆氣，“前兩天，最東頭那塌了半邊的小茅草棚裡突然住進來個人，我們都把糞桶往那邊倒嘛，我那天去倒糞桶的時候，就看到那人正在把自己腿上的肉割下來。”

    長孫湛一陣惡寒：“然後烤來吃了？”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他在割下腿肉之後，又塞了一根短的，黑色的箭一樣的東西到腿上，之後用棉花把整條腿纏住了。噢！他還往傷口上灑了白色的藥粉，藥粉一灑上去，血就止住了，神奇得很！”

    長孫湛突然想到了什麼。

    這不會就是那個試圖刺殺武媚孃的刺客，混過侍衛的搜身，把短箭帶進去的方法吧？

    那短箭上也應該有血腥味纔對啊！

    不對，這樣的話，那刺客壓根就活不了幾天！

    “你還知道那人什麼？全都告訴我！不對，現在就帶我去他住的地方看看！”長孫湛激動地抓住樊端的肩膀。

    樊端急忙帶路：“他就住在這邊……”

    那可憐的小茅草棚果然塌了一半，裡面除了有用茅草和樹枝搭的一處可以睡覺的地方之外，還真的什麼都沒有。

    長孫湛轉了半天，也沒找到那人留下的東西。

    “肉呢？不會真的吃了吧？”長孫湛問。

    “或許他扔到那邊去了。”樊端指著不遠處的糞坑，這片‘棚戶區’的人，都把大糞倒在那裏。

    長孫湛掩著鼻子：“你和他交談過嗎？他可有告訴你什麼？”

    “我倒糞桶回去的時候和他聊了幾句，那人看著實在可怕，我怕他晚上把這片地方屠了。”樊端搓搓胳膊，一臉後怕，“他應該是不知道我其實看到他割腿肉的樣子了，所以，他告訴我，他要去長安城裏尋個親戚，他家似乎在城裏有個大官親戚，他是去做僕役的。”

    長孫湛估計這就是那人編出來的故事了：“他有告訴你，那親戚是誰，他又是從哪裏來的嗎？”

    “他說，親戚是個王爺，不過是被封的異姓王爺。”樊端說完才後知後覺地看向長孫湛，“神仙大人，那不會就是您吧！”

    長孫湛：“……”

    這刺客的故事編得倒還齊全。

    樊端像是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急忙又道：“噢他還說，他是從蘭陵來的！”

    “蘭陵？”

    長孫湛並不記得長安城裏有誰是蘭陵人，便點點頭：“我知道了。”

    正說著話，蕭太醫竟然就帶著樊端的母親搖搖晃晃從遠處走過來了，樊端急忙跑過去攙扶。

    “你們怎麼跑到這邊來了？”蕭太醫疑惑道，“我給樊大娘檢查完了，又寫了個調理的方子，她已經沒有大礙了。”

    “那就好。”長孫湛看著小茅草棚突發奇想，問蕭太醫：“現在有個給人做手術的機會，你想不想珍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