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仁矩估計是騎馬過來的，比沒有馬也沒有馬車不得不走著來而且還瘸腿的駱賓王不知道快了多少，他一眼就看到了新掛的‘大王府’匾額，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才進殿：

    “恭賀王爺！”

    “算了，還是別叫王爺。”長孫湛剛想擺譜就破功了，“顯得我很老的樣子。”

    狄仁矩笑著道：“這怎麼會呢，王爺年輕就是年輕，是整個長安最年輕的王爺了！”

    長孫湛伸手叫他坐：“都是虛名而已，不必太在意。”

    “王爺當真豪爽！”狄仁矩道，“對了王爺，我已經和祖父說過，關於二弟來長安的事情了。”

    “噢？狄老大人怎麼說？”長孫湛問。

    “祖父已經寫了信回去，叫二弟收到信之後就動身，估計不用兩個月，他就能到長安了！”狄仁矩說。

    長孫湛點點頭，覺得這時間還是有點長了，但他也沒再管，他現在剛剛被封一字王，狄家想要小心行事，也是有道理的。

    畢竟誰都不能確保長孫湛的這個王爺能一直坐下去，而十幾天之後李治登基，很多大臣都在等著看李治登基之後，會發落誰，又會重用誰。

    所以，雖然長孫湛和李治表面上看著關係很好，但，畢竟長孫湛的國師和‘大’王，面子上也是李世民封的。

    萬一李治一登基，第一個收拾的就是長孫湛和長孫家族呢？

    所以，叫狄仁傑晚點來，來的路上再看看情況，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長孫湛不動聲色地接受了，之後又道：“既然如此，你就幫我做幾件事吧。”

    狄仁矩眼睛一亮：“不知是什麼事？”

    “我打算開一家工廠。”長孫湛慢悠悠地解釋，“這家工廠呢，就算只有十個工人，卻能做一百個繡娘做的事，就是織布。”

    長孫湛還想繼續解釋紡織機的工作原理，狄仁矩的表情卻變了：“王爺為何要開這樣的工廠？”

    “難道不是有很多理由麼？”長孫湛反問。

    “我知道……但，紡織衣服都是女子的事，大人是男子……”狄仁矩說。

    長孫湛驚奇地看著這個直男癌：“難道男子就不穿衣服了？”

    “不，男子心懷天下，自然是要做大事的，怎麼能造衣服呢？”狄仁矩對這件事顯得尤為牴觸。

    長孫湛沉下臉來，他千想萬想，也沒想到狄仁矩居然會有這樣的三觀：“紡織工廠只是一部分，之後還會有蒸氣工廠，以及別的工廠！人們都會有各自的崗位，各自的分工，難不成你覺得，這些都是小事？”

    狄仁矩張了張嘴：“我以為王爺心懷天下……”

    長孫湛被氣笑了：“那你告訴我，什麼是心懷天下？”

    狄仁矩立刻道：“自然是科舉成名，進入朝堂，輔佐陛下！”

    長孫湛看著狄仁矩，半晌之後才道：“你可真是天真啊……”

    狄仁矩臉色一變：“王爺這是何意？”

    “我問你，你一直說心懷天下，你告訴我，天下是什麼？天下都有什麼？”

    “萬里江山，萬千蒼生！”

    “萬千蒼生裡，是不是黎民百姓？”長孫湛問。

    “自，自然是的！”狄仁矩說。

    “這些百姓要不要吃喝拉撒？要不要穿衣服？我現在做一間工廠，讓百姓有衣穿，讓他們原本用來織布的力氣可以去種地，去照顧孩童，難道不是心懷天下？”

    長孫湛沒想到，這個對科舉如此有信心的狄仁矩，還是狄家的大哥，思想居然如此淺顯。

    不，也不能算是淺顯，長孫湛覺得，這就是被家裏照顧得太好了，一個什麼都不懂的溫室花朵。

    狄仁矩的表情像是聽到了什麼震驚的訊息，僵在那裏一動不動。

    於是長孫湛又道：“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寫一篇瀟灑的文章，就能做官了？”

    “是，是啊，難道不是麼？”狄仁矩說。

    “那若是派你去做地方官，百姓之間有了紛爭，該怎麼辦？”

    狄仁矩的臉頰抽了抽：“自然是交給師爺去做。”

    長孫湛再次氣笑，之後卻想起什麼：“這麼說，你父親夔州刺史，平時就是這麼當差的？”

    狄仁矩雖然是溫室裏的小花朵，卻也不傻，一聽這話就急忙道：“自然不是的！我父親是個好官！”

    似乎生怕長孫湛對他父親做什麼。

    好在長孫湛並沒有這種打算，只是問：“那你為什麼要說這種，只要寫了好文章就能做好官的話？難道你父親也是這樣的？”

    “我父親科舉的確有個好成績。”狄仁矩說。

    “那也不僅是科舉有成績，還要會體察民情。你說你心懷蒼生，但你卻連蒼生是什麼都不知道，枉讀了這麼多年聖賢書啊！”

    長孫湛的這一嘆彷彿真的有了些王爺的味道。

    狄仁矩嚇了一跳：“王爺，小人有錯，我定然會好好改！”

    “不是錯，而是你的想法太窄了，回去問問你祖父，自然就知道了。”長孫湛說。

    而狄仁矩卻更惶恐了：“那，王爺說要讓我做的事情……”

    長孫湛輕笑：“既然你覺得織布不是男子該做的事，我又怎麼叫你負責這個紡織工廠？”

    狄仁矩立刻起身懇求：“我知錯了！請王爺不要放棄我，再給我一個機會，我自然會改過前非的！”

    長孫湛還沒回答，外面侍衛就進來通報，駱賓王到了。

    “請進來吧。”長孫湛淡淡道，之後，在駱賓王走進來之前，他又對狄仁矩道，“那你就先坐在這兒。”

    狄仁矩點頭稱是，終於對駱賓王的出現也不再有不快了。

    駱賓王走進來，長孫湛照例賜座，但他似乎沒抬頭，沒看到那‘大王爺’的匾額，只是道：“拜見國師。”

    長孫湛也沒介意：“是這樣的駱公子，我打算建一間工廠。”

    說著，長孫湛又把工廠的事情，詳細地給駱賓王說了一遍。

    駱賓王要比狄仁矩謙虛得多，詳細地聽了一遍，還問了幾個他不懂的問題：“那麼您說的紡織機，現在是不是已經造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