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死一般的寂靜。

    李治居然真的聽從了長孫湛的建議，朝御前總管宦官招招手：“你來描述一下，這個方框裡發生的事情。”

    於是御前總管就又細緻地高著嗓門，給殿上的人講了一遍，長孫湛聽著，覺得這人很有做馬球解說的潛力，把很多動作都講解得非常清楚，有如身臨其境。

    比如，詳細地描述了段懷簡是如何故意去打長孫湛，之後長孫湛又是有多‘不小心’地扔出了手裡的球杆，緊接著段懷簡又‘自己一不小心’跌下馬來。

    長孫湛還大人有大量，不計較地給段懷簡包紮了傷腿。

    宦官的解說結束之後，段瓚終於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以及在他身後，那些一起告長孫湛黑狀的，所有的大臣，也全都跪了下來。

    李治的臉上沒什麼表情，殿上又安靜了一會兒，之後李治才道：“本宮代父皇理政，所以，眾位愛卿如此行為，不算欺君，對吧？”

    他極少自稱‘本宮’，即便上朝時也很平和地自稱‘我’。此刻突然變臉，跪地的大臣們紛紛抖似篩糠，除了磕頭，竟然說不出話來。

    長孫湛急於解決這件事，於是開口道：“殿下，欺君之罪太重，臣以為，諸位大人最多算是家教不嚴，被自己的兒子矇騙了，是吧？”

    他最後一句話是看著殿下的大臣們說的，所以，以段瓚為首的跪地大臣們立刻做出反應：

    “臣家教無方，請殿下責罰！”

    “犬子秉性頑劣，並非故意之舉，請殿下恕罪！”

    一群人紛紛叩頭求饒，李治語氣平靜：“眾位大人都是我大唐棟樑，現在，卻連自家的孩子是否說了真話都無法判斷，反而在不確定的情況下拿到朝堂上來參奏？”

    “陸大人還是在大理寺任職呢。”長孫湛插話。

    言下之意，是這位陸大人真的什麼都不懂，還是明明知道，卻在裝不知道？

    反正不管是哪種，最後都沒有好結果。

    那位陸大人立刻叩頭求饒：“臣，臣冤枉！臣家教無方，並非故意來找國師的麻煩！請殿下恕罪！”

    “既然這件事，諸位大人都覺得是自家孩子的過失，父皇愛才，想必也不會追究的，諸位大人自己回去，自行責罰吧，八日後的馬球比賽，幾位公子也不必參加了。”李治最後道。

    殿上眾人只得叩頭感激李治的大恩大德。

    不過，這的確算是一個嚴厲的責罰了，所有人都知道馬球比賽的傑出者，就有機會娶到李世民所出的最後一個嫡出公主。

    誰會不想要這樣的殊榮？就算都是娶公主，嫡出和庶出的駙馬，待遇也是不一樣的。

    所以，李治相當於一杆子把這些人表現的機會都打沒了！

    而且還是他們自己作的。

    雖然有長孫湛在，這些人本來也沒有任何機會。

    “無事就散了吧。”李治最後道。

    大臣們跪下行禮，李治卻連看都沒看，直接起身，回了殿後。

    一副真的很生氣的樣子。

    但，在最後離開之前，他還是給長孫湛使了個眼色。

    長孫湛只得跟著李治也去了殿後。

    “叫我有事？”長孫湛見四下無人，就打了一個巨大的呵欠，“我剛剛被人從被窩裏拽起來，困死了！”

    李治瞪長孫湛：“你就不能有哪一天早起？”

    “不能。”長孫湛搖頭，“到底什麼事？不會是要請我吃飯吧？”

    “是啊。”李治叫宦官擺膳，“而且還有些事和你聊。”

    “那太好了！”長孫湛立刻不客氣地坐下來，“殿下你說！”

    “首先告訴你一個好訊息。”李治的臉上露出一個不客氣的微笑，“你很有希望。”

    長孫湛愣了一下才明白李治的意思：“晉陽也……喜歡我？”

    “她沒有明說，你也知道，女兒家面皮薄，更何況她還是公主。”李治終於開始做出護著晉陽的表現了，“總之，我覺得你很有希望。”

    長孫湛先是激動地深呼吸，之後‘嘖’了一聲道：“你這說的也太籠統了，之前我幫媚娘姐姐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吧？”

    “我和媚娘早就兩情相悅，但晉陽是我妹妹。”李治毫不客氣地說。

    長孫湛心裏默默翻白眼，什麼君無戲言簡直是亂說，臉上卻還是笑嘻嘻的：“妹夫，放心，這大唐江山我保你。”

    李治直接翻了個白眼：“那不是必須的嗎？”

    “你看，我昨天還特地去練馬球來著，爲了在公主面前好好表現。”長孫湛又道。

    李治“嗯”了一聲：“那個可以看昨天發生的事情的……那個小方框，是什麼？拿來我再看看？”

    “你不怕玩物喪志？沉浸其中，到時候你又要把理政大權交給誰？”長孫湛問。

    李治沉默一會兒：“我兒子。”

    長孫湛手裏的點心啪地一聲掉在案几上，摔成了幾塊：“我去！你都有兒子了？”

    在最開始認識李治的時候，長孫湛覺得他和自己一樣都是單身狗，尤其臉上看著那麼單純，和個高中生一樣。

    後來，長孫湛發現按照時間來算，後期的王皇后和蕭淑妃，此刻已經在李治的晉王府裡做王妃和側妃了。

    但他沒想到李治居然就已經有兒子了？

    “王，王……妃的？”長孫湛問。

    李治好笑地看著長孫湛：“是太子妃。不過不是她的，府上宮女所出，有一次喝多了。”

    長孫湛目瞪口呆地看著李治，半晌後豎起一個大拇指：“你厲害啊大哥！”

    “咳，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李治咳了一聲，“媚娘也不會介意的。”

    “但是，但是我會介意的，你背叛了我們單身狗聯盟。”長孫湛很遺憾地說。

    “什麼東西？”李治沒懂。

    “算了，不說了。”長孫湛有些哀傷，或許他該去問問蕭太醫，說不定蕭太醫就會回答，其實他也有家有室，只是宮裏宮外的異地戀而已。

    然後到頭來，單身的就只有自己。

    長孫湛長嘆一聲，以茶代酒，惆悵地連喝了三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