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值得尊重的對手
杜驍聲淚俱下,身體本就不好,這一激動,居然暈了過去。
“張小四強搶民女事實俱在,公然撒謊愚弄本官,特宣判婚約作廢,發配充軍終身不得假釋!”
章朗早就煩了,迅速宣佈判決,提著袍子衝回後院。
後院都要失火了,能不著急?
杜驍這一暈,朱彥等人也無瑕他顧,讓私兵抬著人趕緊回府,又幫忙找了郎中,好一通忙活纔將人給救醒。
只是杜驍醒了,卻拉著朱彥不放,還將其他人都趕了出去,只留下女兒妍溪旁聽。
“朱彥,老夫已經時日無多,死前,想拜託你一件事。只要你答應,錦華樓,就是你的了。”
杜驍說的很慢,眼裏含著淚光,人之將死,也不再避諱。
“我信你個鬼,你個糟老頭子壞得很。”
“想來臨終託孤那一套,趁早死了這條心。”
“不過,我倒是可以推薦一個合適人選,我結拜大哥畢基,你看如何吧?”
朱彥說完,原本氣若游絲的杜驍竟笑了起來。
而杜妍溪,也難得沒有眼淚,臉紅似霞。
“我去,你爹都快死了,有點兒良心行嗎?我去叫我大哥!”
朱彥說完就想開溜,看著人家嚥氣,還是被自己氣死的,心虛啊!
“咳咳咳!等,別走。”杜驍不肯放手:“不是,這事兒。”
“你早說啊!”朱彥拍著胸口怕怕:“都要死了就省點兒力氣,別交代半截掛了,那就真個死不瞑目了知道吧?”
杜驍氣的踹他,竟是迴光返照坐了起來:“知道老夫要死還敢不敬?你給我聽好了,我杜家世代經商......”
“打住!拜託您撿重要的說,我真的好餓!”朱彥再次打斷,一臉苦澀的坐了下來。
杜驍嘆了口氣,卻反倒是有些欣慰:“本來老夫還有些擔心,現在看來,交給你是最正確的。”
“你道那張小四為何逼我?”杜驍從床頭裏取出一個盒子,很是深情的細細拭去灰塵:“便是爲了此物。”
“難道是什麼寶藏密匙?”朱彥眼中放光,要真是那樣,自己還做什麼生意?
金銀財寶,美女無數!
跐溜,朱彥吸回口水。
“是,也不是。杜家祖籍海州,那裏,有著廣闊無疆的海域。只是後來戰亂,老夫的父親,便帶著家人來到這北地。
此乃祖上造船所用圖紙,相傳乃匠師之祖魯班所畫。只是,歷任帝王都懼海上兇險,加上老夫報國無門,只能藏於枕下。
老夫知道你非常人,日後定能成就大業。只希望,等你有了實力,將這圖上所畫大船造出來,揚帆遠航,圓了老夫思鄉之願。
溪兒可將為父骨骸燒成灰,待到有那一天,灑進海中,也算是落葉歸根。”
“父親不可!”杜妍溪哭道:“女兒一定讓您入土為安,怎能受那漂泊之苦?”
古人講究入土為安,杜妍溪這般傷心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她生在北地,可能不知道沿海風俗。
“杜小姐不必難過,這本就是海州習俗,掌櫃的想追隨祖輩,這是大孝呢。”朱彥適時開口,他也是剛搜到的。
“如此老夫安矣!若是有可能,還請彥少爺對小女照拂一二。”杜驍臉上掛著笑,竟就這樣緩緩的閉上了雙眼。
“爹~!”杜妍溪伏在他膝蓋上痛哭失聲,看著這一幕,朱彥竟難得嚴肅起來。
“放心吧,我一定幫你完成心願。”
說完也不勸,朱彥捧著盒子,恭恭敬敬。
雖是對手,杜驍,也值得尊敬。
至少,他所用的都是陽謀,光明磊落。
不像某些人!
這也是朱彥在得知杜家有難時,願意出手相助的原因。
只是沒想到,杜驍會將最看重的遺產,錦華樓和造船圖紙,交給自己。
也是時候,結束這場遊戲了。
“基哥,去看看杜小姐吧。”朱彥說完,徑自離開了杜府,已經完全沒了昔日笑臉。
杜驍的死,讓他越發看清了世道兇險。
這是個強權時代,稍有疏忽,萬劫不復!
常新鋒怎麼都不會想到,他拋棄的一顆棋子,會變成朱彥騰飛的動力......
“你說穩操勝券,現在怎麼解釋?杜驍倒了,張小四被罰充軍,那些商賈誰還敢聽本少調遣?說啊!”
此刻的常新鋒,仍舊住在錦華樓。只不過這次沒在雅間,而是後院一隅。
被他訓斥之人,一撮山羊鬍甚為扎眼,赫然便是章朗之前的狗頭軍師,孔賀!
“事出意外,老夫也沒想到他們會那麼快找來。又都是些武夫,您留下的人不是對手......
不過少爺放心,老夫已經打聽到了,明晚朱彥的畫舫開張。只需如此這般,定能讓他開門即關,到時候,嘿嘿嘿嘿!”
常新鋒聽完眼前一亮,可隨即又有些狐疑。
數次敗在朱彥手上,現在的他,已經不敢太樂觀了。
那些江湖中人,可是不好相與......
歷代朝廷,對這些江湖中人,可都是又愛又恨。
想當初,太祖打下江山,頭一件事便是剷除聖教。
要知道,若不是聖教支援,這江山還不定是誰的。但即便如此,也難逃覆滅下場。
俠以武犯禁,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更何況,聖教想要超然於皇權之上,覆滅也就不奇怪了。
自那以後,天下間太平不少,但朝廷對聖教餘孽的追捕卻從未放鬆過。
也許可以藉此機會,一舉兩得!
念及此,常新鋒眼中多了些狠色:“這一次,我要永絕後患!你抓緊將訊息傳出去,父親想來也該到了......”
常坤,可是當朝首輔!
帶天巡守,先斬後奏,有著無上權柄。
更重要的,是那數千御林軍護衛。
朱彥,難逃一死!
“來人,隨我迎接父親大人!”
“少爺,外面下雪了,可得多穿些纔是。”
幾乎同時,朱彥也在準備出門,也是迎接自己的父親。
子爵朱茂,自己的便宜老爸,終於回來了!
也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會不會氣出好歹。
朱彥滿心忐忑:“不用,就當是負荊請罪了。”
雪梅不依,仍舊拿著大氅:“少爺又沒做錯,就是錯了,老爺也絕不會怪你。”
殷雨晴比朱彥更緊張:“哎呀妹妹,你快別管他了,我這珠釵到底是插哪邊好?這支會不會太輕浮了?”
珠釵跟輕浮有什麼關係?
反正朱彥是不懂的,聯網電腦也沒答案。
女人吶,你為什麼這樣複雜?
“走吧,一會兒都進城了。”朱彥最終還是披上了大氅,這雪下的真不是時候。
徒增悲涼!
呸呸呸,父子團聚的大好日子,悲個屁。
瑞雪兆豐年纔對。
有便宜老爸坐鎮,自己就能做個無憂無慮的大紈絝,風花雪月,好兆頭呢!
這麼想著,好像也沒那麼緊張,朱彥又走起了六親不認的王八步。
這一世的父親,要好好的。
朱彥鼻頭有些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