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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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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你不能死

    某個深沉夜晚,當地突然下起了一場大雨,這一下就是五日未曾歇息,到了第六天清晨,雨不下了,卻是颳起了一陣冰天風雪,織天絨毛般的雪花降臨大地,層層堆覆,把這原本灰巖滿砌的“天外聖城”,變做了是個白冠頂戴的雪堡。

    大雪不停,又下了一天一夜,心兒終於按耐不住,自她包覆溫暖的樓閣裡探了出來,快步行到後院,遠遠竟見冷月破衣單薄,已然昏倒在堆雪裏。

    心兒驚慌地奔了上去,扶起冷月,急聲便叫喚道:“冷月,冷月,你還好麼?你聽得到我麼?”

    冷月沒有迴應,便連一動也沒有動,身體冰冷僵硬,幾乎像個死屍。

    心兒焦急錯亂,自責萬分,忙一手抵住冷月背心,替他送入真氣,另一手以指甲掐入他的人中,給予最強力的急救刺激。

    冷月稍微有了反應,微微睜開眼睛,朦朧中看到了心兒麗影,勉強一笑,呢喃說道:“心兒姑娘……妳終於……妳終於肯理我了……”話聲未盡,便又仰頭暈了過去。

    心兒一驚,忙搭冷月脈博,覺其脈象虛弱不堪,再探其息,更是如絲欲絕,心兒又是慌張又是自疚。

    一面呼喚冷月之名,一面連連歉語說道:“冷月,冷月,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丟你在寒風中、不該丟你挨餓受凍,都是我的錯!你得挺過去,你得活下來,你得醒過來好不好?你不能死,我不準。”她居然焦急地,連眼淚都流了下來。

    她忽然發現自己,一點兒也不想要冷月死;她忽然覺察自己的心,不是真的沒有溫度,原來她的心和她的淚一樣,都是熱燙燙的。

    心兒手忙腳亂地解下冷月的沉鐵鍊制,跟著快速地除下了自己的棉襖外衫,一把便包裹在冷月的身體上,她用肩扛起了冷月的大臂,疾步移行,以她所能用上的最快速度,將冷月攙進了溫暖的樓閣廳室裏。

    她讓冷月躺在自己的寢間、自己的大床上,替他覆上厚被,自己則去張羅各種藥材鍋具,煎煮水劑,她窩在灶間裡生火熬藥,明明身遭熱如焚窟,她的纖美嬌軀卻在顫抖。

    她在顫抖,是因為她突然非常害怕冷月會死;她突然無法想象,若是冷月真的這樣死了,那她……那她該要怎麼辦好?

    從前她不認識冷月,卻從來不會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好”,她總覺得自己的人生明確,生無難事,哪有什麼好不知道的?

    但在她遇見冷月以後,她卻反而不知道怎麼辦了,不知道這個男人若是繼續活著,該怎麼辦?更不知道他若當真死了,自己又該怎麼辦?

    從前沒有這個人,不覺有憾;現在多了這個人,卻忽然變得不能失去,因為一旦失去,就將致內心大憾。

    心兒將藥湯端回床畔,首先便是去探冷月鼻息,好在仍然保有微弱呼息,她稍得安心,又再去搭冷月脈搏,雖然仍是一副陽氣衰微的虛厥之象,可至少冷月的肢體溫度,在大厚被子的鋪蓋下,已稍有回暖。

    心兒暗放了心,嘴中尚叨唸著這命頑如石的臭小子冷月,果然是沒這麼輕易死的,手邊卻已嘴硬心軟地,照顧起他的病體,玉臂雙舉,輕將冷月的身形扶起,讓他半靠在床首的直立繡枕上,自一旁端起藥碗,小心翼翼、一口一口地喂他喝下藥湯。

    心兒知道,從這一刻開始,她已經倔強不了、自欺不了,她已經不得不承認某些事情。

    承認她的劍,確實溫柔。

    不知過了幾天幾夜,冷月悠悠轉醒,睜開眼睛,見著自己躺在一個紡紗繡鳳的大床帳裡,還以為自己是看了錯,亦或身在夢中。

    他還沒來得及看清這張美麗的大床,目光就被另外一個更加美麗的存在所吸引,那是靜靜伏在床畔熟睡的一個絕美倩影,一個朝夕都在冷月床畔看顧的似水佳人。

    冷月看著心兒的睡容,有些訝異,他訝異的是過去那幾天間,自己於昏迷不清時所感受到的佳人照顧,原來並不虛幻,原來真實存在。

    原來心兒真的是這樣寸步不離地,在照顧著自己。

    冷月一向良善寬厚,記恩不記仇、記好不記錯,所以他此際的心裏,早不絲毫記恨心兒的丟棄,不怨怪心兒之前的狠心,狠心將自己丟在寒風中自生自滅的事情。

    於是冷月那雙看望向心兒睡容的眼睛,此際亦只有溫柔無比。

    冷月靜靜看著心兒,沒有出聲喚她,心兒卻似乎有了感應,動了兩下身子便睜開眼來,看見冷月似乎痴痴望著自己,有些心羞,坐直上身,故作正經問道:“你總算醒來了阿?你睡得倒好,這幾日可真辛苦了我。”

    冷月淺淺一笑,神色略顯尷尬,卻是語帶感激說道:“多謝姑娘救命,更謝姑娘這幾日間的照顧,還有……”

    他瞥了瞥自己身上所穿,已不是原先那副破爛衣衫,而是一套織工精細的牙白長裝,知曉心兒已替自己換過衣服,便柔聲續道:“還有……還有姑娘送我的衣服。”他想這套衣服雖然不知何來,但畢竟已給自己穿過,心兒姑娘理當不會再要回去,自然就是送給自己的了。

    心兒神色彆扭,因為想到了自己早先,替昏迷中的冷月替換衣衫一事,微微紅了臉面,卻更加作態掩飾,哼了一聲說道:“那也沒什麼好謝的,是我先把你棄置不顧,這才讓你染上重病,我稍微有些過意不去,這纔對你略施彌補,你可別以為我對你有多好,事實上我還是對你很差,哪一天會突然發起脾氣,對你又打又罵都不知道。”

    冷月搖了搖頭,淡淡一笑說道:“女人的脾氣,都是這樣陰晴不定,這我早就知道,從前我的親生母親,也是這樣對我,時好時壞、忽冷忽熱,雖然她情緒失控的時候,當真對我不好,但只要她清醒以後,還會加倍地對我好,我就不再怪她,因為我知道她的骨子裏,真切是愛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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