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另眼看重
雖然以冷月這樣懵懂的年紀,又全然沒有學過武藝的背景,來說到這“償還血罪、終結惡業”等八個字,是顯得太過妄想、太早做夢了一點,可是當冷月哭著說出如此的話語之時,他是真心想要達成這樣的志業。
唐恩諦拍了拍丈夫的肩膀,作勢責道:“成哥,你真是的,到哪兒都把月兒弄哭,我就是想讓月兒平復一下心情,這才帶他來此用水的,結果你三言兩語,又讓月兒變得如此激動掉淚了。”雖是如此說著,卻也沒真正責怪丈夫,反將自己的一對玉臂大展張開,左右抱住了心愛的丈夫與哭泣中的冷月,三個人團團擁在了一起,感受這一家三口的溫暖與滿足之情。
是日,冷月與吳成忌夫妻,在經過這樣真情流露的幾回相處之後,已無形建立起一種好似真正家人一樣的感情,三人後來回到棲身席上,彼此談聊互動之間,又更較之前熟絡密切不少。
當夜,三人便一起窩在席上,倒身就寢,冷月睡在了裏邊最靠牆壁的位置,吳成忌則抱著妻子,睡在了靠近走道的外側邊。
唐恩諦夜眠之間,似乎感覺到自己的丈夫並未入睡,始終都是維持著清醒的狀態,不禁也睜開眼來,注意起心愛丈夫的動靜,果見黑暗之中,吳成忌的雙目睜得老開,直直盯視著上頭的天花板,似乎正思索著什麼心事。
唐恩諦關心丈夫,便以手指觸了觸他的胸膛,悄聲問道:“成哥,怎地你還不睡麼?是否有什麼心事,以致一直煩惱著睡不著覺?”她想一旁的冷月應該已經睡著,不欲驚擾其眠,便暗蘊內勁以氣傳音,讓尚還沒有武功根底的少年冷月,無從聽聞聲息。
吳成忌亦是暗暗蘊起內勁傳聲,低迴氣音答道:“我是有些心事與思量,在我腦海裏不住打轉著,以致我始終睡不著覺,但這心事……說來還挺是個讓我雀躍之事,實在不能說是煩惱……”
唐恩諦有些疑惑,又再問道:“讓你雀躍的事?你說的可是我們夫妻,居然能在這個牢裡遇上月兒,而月兒又很願意讓我們收他做為孩兒的事情麼?”
她想她們夫妻二人,自被捕入這個黑牢之中後,就不曾再遇上過什麼開心的事情,只有眼睜睜目睹牢中之人爭糧衝突的鬥亂之景,以及持續承受見不著愛兒秋硯的思念之苦,哪裏有什麼讓人興奮歡喜的事情可說呢?
是直到今天,他們遇上了冷月這個年齡與愛兒秋硯相近,又十分得人疼愛的孩子以後,他們夫妻二人的生命中,才又再度出現叫人振奮雀躍的事情來。
吳成忌聽之答道:“的確是因為遇到了月兒,這才讓我如此雀躍歡喜,不只是因為滿足了我喜歡孩子的性情,更是因為月兒這個孩子……不是個普通孩子,他身擁血罪之印,卻出現在這個充滿絕望的黑牢中……
他的命運註定要替至親償罪,但是他若沒有逃出這個黑牢之中,是不可能有機會實現這個命定傳說的……所以……所以我猜想他總有一天,一定會離開這個囚困地方,總有一天,一定會成為中原武林的希望,顛覆天外聖城的強權霸業,終結蕭聖月的陰謀迫害……”
唐恩諦有些半信半疑,問道:“你相信這個額上之印的傳說?相信月兒會成為這個天外狂魔蕭聖月的剋星麼?”
吳成忌答道:“我確實相信這個傳說,在中原武林的文史記錄當中,近三百年來曾經在三個人的身上出現血罪之印,最後這三個人的命運都如傳聞所述,確實償還了自己至親大惡人的深重罪孽。”
唐恩諦眼瞳閃爍,又再問道:“但是月兒的年紀尚幼,之前又不曾碰觸武藝,他的生父雖可能是個非凡人物,卻也將他狠心拋棄,不曾傳予他什麼功夫法門,他活在這牢中什麼資源也無,就算有朝一日僥倖能夠出去,卻要如何成為對抗聖城的救世主?”
吳成忌目透奇芒,答道:“誰說月兒在這牢中,是毫無資源?他有我們夫妻疼他愛他,扶養教育他所有英雄俠義當爲之事,還有……我已決定要將我們乾坤正宗的獨門絕學浩然乾坤功,傳授予他,我想月兒應該是個資質不差的小孩子,只要他能學到我浩然乾坤功的真傳,相信日後修為實力,絕對不同凡響。”
唐恩諦聽之甚訝,問道:“你決定要將你們門派中,絕對不傳外人的浩然乾坤功,教給月兒?”
她自然知曉丈夫的這個“浩然乾坤功”絕學,非同小可,曾被譽為中原武林“當代最強的三門武學”之一。
但是這門功夫,按“乾坤正宗”的門派規矩,必須要是投入門下五年以上的子弟,方纔能夠授予,而且所有習練“浩然乾坤功”的門徒當中,唯有被視為下代掌門人的候選者,方纔能夠獲得現任掌門親自指導這“乾坤功”最為奧秘高深的三訣,這三訣是必須經過口傳心授才能學會,不是一般徒子自“乾坤功”的書本秘籍上按圖修煉,就能夠自行練得成的。
但現在從吳成忌的口中聽來,吳成忌不只決定打破門規,將“浩然乾坤功”親傳予冷月這個“乾坤正宗”門外之人,而且似乎是連只有當代掌門才知曉的“口傳三訣”,都要一起教給這個冷月了。
這確實是讓唐恩諦大出意外的事情,因為吳成忌身為“乾坤正宗”的當今掌門,在收徒與授業的程式上,一向都是十分嚴謹與遵照規矩的。
甚至就連他們自己的孩子吳秋硯,當初想要向父親學習這個“浩然乾坤功”絕學,也被吳成忌以其正式拜入“乾坤正宗”尚還不滿五年的理由,給打了回票嚴詞拒絕了,倒沒想到,吳成忌如今對於冷月這個沒有血緣又來路頗為特殊的小男孩,居然是這樣地青眼有加,另眼看重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