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牡丹愛的人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且窮困潦倒的書生。

    “和那些人族一樣醜！”

    她第一次看到那書生的時候習慣性地吐槽著，即使她心裏覺得他好像比那些人好看一點點。

    “這兩張破紙比那些人拿來的金銀珠寶差多了吧！”

    她看著那書生一次次託人送進來的書信下意識地對比著，卻在方牡丹捧著那兩張破紙哭起來的時候說不出話來。

    那些時日裏，插在方牡丹屋子裏的花瓶中當擺設的她從方牡丹的夜半低語中，不僅知道了青梅竹馬早早便訂下鴛盟的的兩個人因為家道中落而不得不分別的過往，更知道了方牡丹在這幽蘭巷多年煎熬得了絕症並且已經命不久矣的秘密。

    同情心和好奇心一樣旺盛的她忍不住在女子面前現了真身，用自己的妖力為這美麗的女子續命，但是她畢竟只是一隻小小的桃花妖罷了，妖力有限，於是方牡丹很快就油盡燈枯了。

    她現在還記得那個第一次見面時驚豔了她的女子，在生命的最後瘦骨嶙峋的樣子。

    瘦到脫相的方牡丹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眼睛裏有不捨，還有了然的笑意。

    那蒼白失血的唇瓣中吐出的話就像是引妖犯錯的惡魔。

    “替我，守著許元諶吧！”

    她聽從了方牡丹最後的話，守著許元諶，丟掉了自己。

    方牡丹的屍體被幽蘭巷的老鴇隨意裹了席子丟在亂葬崗，她偷偷地將屍體搬回自己的桃林掩埋起來。

    她求著義兄教她換顏術，成功變作方牡丹的樣子去到許元諶身邊。

    她告訴他自己攢夠了贖身的錢，贖回了自由身。

    他有些疑惑幽蘭巷中的娼館居然會放棄她這棵搖錢樹。

    但是她知道他們之間的所有過往，她輕輕地吐出兩句撒嬌的話，他便輕易地接納了她。

    方牡丹畢竟是曾經的名娼，她怕他會從幽蘭巷知道方牡丹身亡的訊息，於是她謊稱怕以前恩客糾纏，要求許元諶帶著她搬離江南。

    許元諶欣然應允，他也希望自己心愛的人能否跟那些不堪的過往再無相干。

    從此，在全新的地方，她用全新的身份，陪著他。

    月下共酌是她，朝起畫眉是他。

    可是，甜甜蜜蜜的小日子只過了一年，她在春暖花開的日子裏回了一趟江南去看義兄義姐。

    再次回到家的時候，迎接她的卻是已經氣若游絲的許元諶。

    她不停地將妖力輸送給他，卻一點用都沒有，他的氣息越來越微弱。

    她哭著抱著他，在那一刻，她才明白，她守著的不是方牡丹的委託，而是自己的心啊！

    她是真的愛上了這個看上去比一般人族好看一點點的書生。

    她想帶許元諶去江南找義兄幫忙，但是許元諶制止了她。

    在他的嘴角不停地流出微微泛綠的血絲，他笑得和曾經為她畫眉的時候一樣的溫柔，蒼白的唇吐出的話卻讓她心神失守。

    “你不是牡丹吧？”

    她那個瞬間有些茫然，她就是牡丹啊！

    許元諶努力抬起虛軟的手臂，嘴角的血流的更多了些，他冰涼的手指劃過她的眉眼，勾畫着她的輪廓。

    他平靜地陳述事實。

    “這是她的臉。”

    那一刻，她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直向自己的腦袋衝去，強烈的羞恥感讓她說不出解釋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