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並不是很餓，穆言還是乖乖地吃完了飯，順帶喝了兩碗雞湯。

    有一說一，這位葉輕眉小姐的手藝的確不賴，菜品搭配極為合理，把冰箱裏存著的食材都進行了非常科學的營養配比，讓他被外賣侵蝕的胃得到了充分的滋養。

    不過有些遺憾的是，因為女鬼說自己不喜歡洗碗，穆言還屈尊降貴地主動跑去把碗放進了洗碗機……

    失策了，真是太失策了。

    爲了迅速掩飾這種尷尬，穆言轉身就進了浴室。

    等穆言洗完澡出來，發現葉鳶早就優哉遊哉坐在了沙發上，又開啟了一部新的刑偵電影看起來。

    “這麼用功啊？”他裝作不經意地問。

    她目不轉睛，“我都死了，總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吧，想找兇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又不能指望別人幫我。”

    別人？

    表面上看起來歲月靜好，原來內心還是在怪他沒幫她啊……

    肯定還在因為那天辦公室的事情和他慪氣呢。

    好吧，既然她也不再提讓他幫忙，他也不打算主動告訴她自己白天所做的事。

    還是等有線索了再說吧。

    他知道執念對於一個鬼魂的重要性，即使最後什麼也無法改變，但至少，執念會讓她存留更久。

    穆言無奈地看了她一眼，往樓上走，“那你繼續努力，我先睡了，晚安。”

    走到門口，瞥見門外還貼著外婆給的驅鬼符，連帶著走廊天花板的鏡子，顯得格外矚目。

    穆言的外婆曾經在外拜師學了點方術，知道穆言從小就有些不乾淨的東西纏上他，於是不管他在哪裏，都會替他做好佈置，說是爲了躲避惡鬼。

    想了想，穆言還是把符紙取了下來。

    雖然三天期限未到，但她的確沒再煩他，還給他做好吃的，替他打掃房間，作為一個不會添麻煩的租客簡直完美。

    她都做出了表率，那麼他又何必再這樣過度防她，倒顯得自己格外小氣。

    他關閉房間門，門外的影片聲被一下掩蓋了過去，穆言倒在床上，不一會兒就睡熟了。

    沒料想這一晚睡得卻格外不安穩。

    穆言做了一個夢。

    夢裏自己坐在空蕩蕩的劇院，哀婉的音樂圍繞周圍，他木然望向舞臺，那深紅色的大幕正緩緩拉開。

    葉輕眉著一身大紅裙站在舞臺中央，美目瀲灩，唇如激丹，眼神深情地望著臺下。

    她並不在意臺下只有一位觀眾，而是自嘴裏輕輕念出對白，這是一出獨角戲，即使只有一個觀眾，她也演的格外賣力。

    滿眼都是她幽怨而富有感染力的表演，她扮演一個迷失在異鎮的少女，在尋找自我與現實之間不斷掙扎。

    她演的那樣投入，絲毫未覺身後有個黑影正悄悄靠近。

    那黑影手裏攥著一根細繩，套在她光潔的脖子上，熟練地向後拉緊——

    他的心揪在一起，用盡力氣想要呼喊出聲，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

    背景音樂戛然而止，她背後的黑影化作一陣輕煙消散，她墜倒在地，像是場悲壯的謝幕。

    穆言突然就醒了過來。

    天光未亮，還聽得見樓下電影中零碎的臺詞聲音，分外清晰。

    夢裏是那樣真實，眼睜睜看著她在自己眼前死去卻無法救她，那種滋味可不太好受。

    穆言覺得喉嚨有些啞，起身下床去倒水。

    一拉開門，卻見葉鳶抱著雙腿靠在白牆上，膝蓋上端還飄著個iPad螢幕。

    怪不得那臺詞聲音那麼清晰，原來她把iPad搬到他門口追劇來了。

    看著他突然拉開門倒先是她被嚇一跳，葉鳶按了暫停道：“現在才五點半，你今天起這麼早？”

    他趿拉著拖鞋去倒水，啞聲說：“做了個噩夢醒了。倒是你，樓下的效果不好麼，怎麼跑這兒來看。”

    “……我害怕。”

    “拜託，你是鬼，你會怕什麼……”

    “怕黑夜啊。”她點回播放，螢幕亮起來，光線照著她蒼白柔美的臉，聲音在暗夜裏顯得幽怨低沉，像是穆言夢裏的唸白。

    “鬼不會覺得困，在這麼深的黑夜裏，幾乎所有活人都睡熟了，可我還醒著，這種被世界拋棄和忘卻的滋味可難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