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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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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狐狸(5)

    在鄧仕龍嘔出這口血的時候,他覺得胸口像針扎一樣疼,可是右手又握著槍,只能用左手去攥緊胸口。而左手腕那綁著的牽引繩又太緊了,他便先用牙解開了牽引繩。

    這一解不要緊,牛牛衝着界碑便衝了上去!

    鄧仕龍想叫“不要去”,但是他一口鮮血吐在地上,嗓子眼當即便被嗆了一口。李翔撲向牽引繩,但還是被牛牛先一步衝了過去,他除了一把薄薄的雪土,卻什麼也沒有抓到。

    “牛牛!回來!不要去!”

    解放軍,服從命令為天職。

    但是牛牛並不懂這個道理,它以為鄧仕龍是在讓自己去抓捕敵人,所以在得不到鄧仕龍的命令之前,它絕對不會停!

    “牛……唔咳咳咳!”鄧仕龍瘋狂地拍打著自己的胸口,希望把這口血壓回去,“牛牛!回來!”

    聽到鄧仕龍這嘶啞尖銳的叫聲,牛牛真的停止了跑動的四肢,扭頭看了鄧仕龍一眼。而就在鄧仕龍伸手示意牛牛回來的瞬間,“嘭”的一聲,牛牛身體一跳、一顫,便“嗷嗚”地躺在了血泊之中!

    “牛牛!我、我槽你媽!”

    鄧仕龍抄起槍,他也看不清是誰開的槍,抬起手就要往界碑那邊瞄準。但李翔卻再一次地站在了槍口之前,厲聲大吼道:“仕龍!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啊!”

    在界碑處開槍,這不單單是原則問題,這是國家主權問題,是生命的真諦,是信仰!李翔絕對不會允許鄧仕龍開槍,在任何情況之下,都不能朝著界碑的方向開槍!

    “仕龍!放下!”

    “閃開!給我閃開!”

    但李翔卻不為之所動,“把槍放下!放下!”

    “他們打死了牛牛!你看不見是嗎!你他媽是不是看不見!”

    “那也不行!給我把槍放下!”李翔攥住鄧仕龍的槍管,猛地往天上一臺,“絕對不許開槍!不許!”

    “排長!”

    李翔聽著鄧仕龍那喉嚨當中噴出了血沫的聲音,他何嘗不痛苦呢?而“東哥”和徐頭也沒有再這裏逗留,他們看到解放軍戰士沒有開槍,便不再挑釁,而是順著下坡往藏身處滾去。“東哥”和徐頭的笑聲就像無數把尖刀,猛烈的插在了鄧仕龍和李翔的心坎上。

    “排長!排長!排長!”鄧仕龍連吼三聲,他知道現在再開槍已經晚了,因為視線範圍內,界碑那邊已經沒有了任何身影。他這麼吼,就是不理解,為什麼李翔在這種極端情況下仍然信守原則。

    “仕龍!”李翔的眼淚鼻子驟然間流了一臉,“就算是我兒子死在那裏,我也不會開槍!我不會!”

    “排長!你、你……啊啊啊啊阿!”面對說出這種話的排長,鄧仕龍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反駁,他直接扣下了扳機,衝着空中便掃射了出去。

    而這個過程中,李翔始終抓著槍管,忍著灼烈的熾熱,就是不撒手!

    那界碑,就是他為人的底線、就是他人生的底線、就是他信仰的底線!

    無論任何人、任何事、任何原因任何情況,他都不會開槍,也不會允許別人開槍!

    “排長!排長!排……”

    鄧仕龍沒有喊出後面的話,甚至於連去救牛牛的力氣都沒有。兩眼一昏,當場便倒了下去。

    “仕龍!媽的……仕龍!仕龍!你、你……哎呀!”李翔知道鄧仕龍是急火攻心,所以沒有在這裏治療鄧仕龍,而是優先往界碑那跑,他要立即檢查牛牛的傷勢。

    “嗯?還有脈搏!牛牛,牛牛,能聽到嗎!牛牛!”

    “嗷……”

    ……

    王曉芙在衛生站焦慮的等待著鄧仕龍的訊息,但伴隨著鄧仕龍訊息一塊傳來的,竟然是讓她差點嚇暈過去的噩耗。

    “喀得哨所的軍犬,一死一傷!受傷的那隻正往這送呢!趕緊準備!槍傷,是槍傷!”

    “一、一死一傷?喀得哨所?那、那、那…那不就是大花和牛牛?!”王曉芙抓著通訊員的衣服,眼球裡爆著血絲大吼道:“你是不是聽錯了!真的嗎?大花和牛牛一死一傷?!不、不可能,這不可能!鄧仕龍呢,鄧仕龍在哪,鄧仕龍在哪!”

    “曉曉!你先冷靜下!”

    黃燦立刻拽開了王曉芙的手,那通訊員嚇得後背靠在牆上,還在解釋道:“王大夫,喀得哨所的‘單子’,我哪敢瞎報?”

    “噗通!”

    王曉芙猶如行屍走肉般地跪在了地上,她絲毫聽不到黃燦在說什麼,只是雙眼空蕩蕩的盯著面前的凳子,“大花和牛牛……一死一傷,一死一傷,怎麼可能,這、這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曉曉!曉曉你嚇到我了!你別這樣!曉曉,曉曉!”黃燦見這麼勸不頂用,便趕緊轉身說道:“你快去看看有沒有人員傷亡資訊,快去!”

    “哦哦!好的,好的!”

    而王曉芙這個時候則是抱著頭,不斷的重複著三個字,“不可能”。

    “曉曉!不管怎麼樣,軍犬受傷,你要主刀啊!你這樣怎麼行?如果真的是大花或者牛牛,你、你這樣沒法救他們啊!”

    “可是、可是……”短短几秒鐘內,王曉芙已經哭成了淚人,她不僅僅是為大花和牛牛哭,更是擔心鄧仕龍!要知道,鄧仕龍把兩隻軍犬當成了自己的心頭肉,如果軍犬出事了,那鄧仕龍肯定也不會好到哪去!

    “仕龍……鄧仕龍他……”

    “曉曉!咱們趕緊準備好不好!現在真不是哭的時候!堅持下,等那邊的傷員到了再說,行嗎!”

    黃燦用了五分鐘的時間,才把王曉芙的情緒給穩定下來,可是正當她離開辦公室要去手術室準備的時候,那通訊員又急匆匆地衝了進來。

    黃燦的第一反應就是叫他別說話,可是不等這句“你閉嘴”說出來,通訊員先一步大聲喊道:“沒有人犧牲!有幾個槍傷的,不嚴重!不嚴重!”

    “沒有人犧牲?”王曉芙“嗖”的從凳子上跳起來,“是喀得哨所的情報嗎?”

    “對!我們剛問了!沒人犧牲!”

    “曉曉!”黃燦立即轉過身,但她發現王曉芙並沒有高興起來,而是依然陰沉著臉,眼淚還是留個不停,“曉曉,沒人犧牲!沒人犧牲!”

    “唔唔哇……”

    “曉曉,你、你怎麼……”

    王曉芙說不出來那種對牛牛和大花的情感,雖然這當中有很大的關係是因為鄧仕龍,但她本身就是“雙證大夫”,面對乖巧服從命令的軍犬,她一向都是把它們當成自己的朋友去看待。

    如果解放軍戰士們沒有受傷的話,就說明鄧仕龍現在的悲痛絕對勝她百倍千倍,她絕對可以感同身受,因為她瞭解鄧仕龍,她太瞭解他了……

    “王大夫,黃大夫?”

    “恩,在在,怎麼了?”黃燦聽到有護士叫自己,便立刻轉過了身。

    “李主任叫開會呢,在她辦公室。”

    “好,我知道了,馬上就過去。”

    支開了通訊員和護士之後,黃燦再次輕聲細語地勸道:“曉曉,李姐絕對是要分配任務了,控制一下情緒,咱們趕緊去吧。”

    “知、知道了。”

    王曉芙揉了揉眼睛,披起白大褂便跟著黃燦往李姐那屋走去。在近幾年的醫療工作當中,衛生站沒有處理過一起大型槍擊事件,這一次喀得哨所和沱領哨所的傷員會分批送達,五分鐘之後沱領哨所的傷員就會到達,半個小時後喀得哨所也會抵達衛生站。

    所以現在衛生站要建立一個臨時醫務區,就是爲了把喀得哨所的傷患隔離出來,避免衛生站內的傷患們交叉感染。

    李姐知道王曉芙和鄧仕龍的關係,所以看到王曉芙那紅腫的雙眼,她也沒有再說什麼,而是開始了任務分配。

    “沱領哨所的戰士馬上就要到了,但他們到了之後咱們的病房區會被佔滿,等下喀得來人了之後就沒地住了。所以避免戰士們的交叉感染,我們要立刻搭建‘戰時手術室’,地點在食堂,站長已經派人去收桌子了,咱們就按照《緊急戰鬥條例》去佈置病房就行,只佈置病房,不要搭建手術區,明白了嗎?”

    “李姐,軍犬那個……”旁邊一名大夫提醒道。

    “哦對了。”李姐忽略了一個問題,她不經意地看了王曉芙一眼,隨後繼續說:“補充一下啊,佈置一間手術區,但不是用來做手術的,也是充當病房。”

    可這時有名大夫不明白了,隨即問道:“佈置手術區,但不做手術,那來幹什麼?”

    他旁邊的男醫生趕緊磕了磕他的胳膊,眼神瞟了瞟王曉芙,接著小聲說道:“給軍犬用的!別問了!”

    之所以李姐會安排出來一間單獨的手術區,實際上就是爲了要手術區的面積,因為病房區的面積很大,同時能容納下十人的大小,可是軍犬必須要與人隔離,而多佈置一間手術區,就是給喀得哨所那隻受傷軍犬準備的。

    在李姐分配完任務之後,她便不再墨跡,而是立即宣佈了散會,但她沒有離開辦公室,卻是抬手叫住了王曉芙,“曉曉,你留一下。”

    “收到。”

    別的大夫都知道這是什麼用意,所以沒人問什麼,全都你推我趕的離開了內科辦公室。李姐明白王曉芙現在的心情,但越是這個時候,越要控制,否則王曉芙在手術檯上只會釀成大錯!

    “曉曉,鄧仕龍沒事,你放心就是了。”

    “啊?”這句話就像是烏雲中照下來了一束光芒似的,王曉芙的眼神即時便明亮了起來,“真的!?”

    “你看你,我就知道是因為鄧仕龍!”

    王曉芙也不否認什麼,只是自顧自地問道:“李姐,仕……鄧仕龍真的沒事?”

    “他暈過去了,但是你不要急!”李姐趕緊解釋道,生怕王曉芙又嚇得落淚,“李排長說急火攻心,高燒不退,而且胡言亂語,喀得給他打了安定,要在咱們這做進一步地治療。”

    “急火攻心……好,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見王曉芙的表情舒緩了很多,李姐也稍微的放下了點心,“曉曉,等下手術,千萬不要出錯。我知道你很喜愛那兩條軍犬,但是這些事已經發生了,爲了讓它早日康復,你更該保持專注度,明白嗎?”

    “李姐,明白!”

    “好,你去準備吧。”

    王曉芙本想問問是哪隻軍犬出了事,但是現在問這個問題的確是毫無意義,李姐說的對,這些事已經發生了,她再抑鬱下去也沒有意義!

    可是,這半個小時的等待對於王曉芙來說,就像是死亡宣判般的煎熬。本來已經平靜的心,卻因為那擔架的推車聲,又緊張地跳了起來。

    她不希望這擔架上是任何一隻軍犬,可是,她面對這個事實,又不能去祈禱是誰、或者不是誰,無論是大花還是牛牛,她的內心深處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快快快!這個屋這個屋!”手術室的門被推開,護士立刻喚道:“王大夫!到了!快、快!心率還在降!它、它……”

    王曉芙背對著手術檯猛吸了一口氣,而後才轉過身走了過去。

    看到了脖子上那一塊明顯的黑毛,王曉芙的眼淚沒有任何預兆,“譁”地便流到了口罩內。

    “牛、牛牛!是牛牛!”

    重傷的是牛牛,那就說明,犧牲的那隻軍犬,是大花……

    “冷靜,冷靜,我、我要冷靜……”王曉芙閉著眼,再次深呼吸了兩口氣,而後這才低下頭檢查起牛牛的傷口來。

    牛牛中了一槍子彈,這一槍打在了肺部,而且是從前胸打進去的,位置很深,開刀取子彈的話只能從下胸位置進行,而且根據現在的狀態來看,牛牛根本不會活下來。

    因為它不會失血而死,只會被血液堵在肺部,導致窒息……

    “王大夫?我們開始吧?王大夫?”

    握著手術刀愣住了神,王曉芙立即甩了甩頭,而後看著標記好的開刀點,重重地點頭道:“開始吧!”

    鄧仕龍是和牛牛一塊送來的,但是,王曉芙並沒有在外面等到鄧仕龍。畢竟她是軍犬主刀醫生,在這時間就是生命的關鍵時刻,她不可能爲了兒女私情專門去看眼鄧仕龍。

    更何況,鄧仕龍沒有收到槍傷,只是暈了過去而已,理論上來說,鄧仕龍的“病”根本就不算“病”。

    牛牛的手術持續了兩個半小時,王曉芙的目標很明確,她不單單是要取出子彈,更是要跟死神賽跑、搶回牛牛的生命!

    雖然縫合了傷口之後,牛牛並沒有甦醒,但是心率暫時穩下來了,這對於王曉芙來說,也算是贏了一半了。

    在去辦公室換衣服的時候,她也遇到了剛剛“下臺”的黃燦。

    “燦燦?你那怎麼樣?”

    “曉曉?你、你剛‘下臺’?這麼久?”

    黃燦知道牛牛的傷勢嚴重到……嚴重到只是時間問題,所以只是取枚子彈的話,根本不需要用這麼久。

    王曉芙低頭笑了笑,隨即點頭應道:“還在昏迷中。”

    “啊?牛牛救過來了?是嗎!”

    “算是救過來一半了吧,接下來,就看牛牛自己的了……”王曉芙換上白大褂,接著平和地問道:“你那怎麼樣?”

    “啊,我、我正想跟你說……呃,鄧仕龍在我那。”

    “什麼?”王曉芙的神情一緊,“他、他怎麼樣?”

    看黃燦的表情,王曉芙就知道沒有什麼好結果,如果鄧仕龍只是普通的昏迷,那她絕對不會有這個語氣!

    “到底怎麼了,你、你說啊!”

    “我先問問你,你知道什麼是‘TCA’嗎?”

    “TCA?”王曉芙怔了兩秒,隨即搖搖頭,“有點耳熟,是什麼?”

    “是‘三環類抗抑鬱藥’”

    可是王曉芙卻更迷糊了,“抗抑鬱藥?這、這是什麼意思?你不會覺得我有抑鬱症了吧?”

    黃燦的沒有仍舊沒有舒展,而是繼續解釋道:“這東西是治療成人中、重度抑鬱發作的。”

    她在“重”字上,使勁強調著。

    “中重度抑鬱症?不是,你跟我說這個到底……”王曉芙剛想反問,但是透過黃燦的眼神,她便突然意識到:“等,等等!你的意思不會是……這和鄧仕龍有關係?”

    “他隨行的戰士給了我一瓶藥,說能治鄧仕龍的頭疼。剛開始我以為是止痛片,但是那瓶子上沒標籤,我也不敢給鄧仕龍用,後來就送化驗科了,但沒想到並不是止痛片,剛纔我‘下臺’的時候他們才通知我,那藥片是‘TCA’。”

    “你的意思是鄧仕龍有重度抑鬱症,一直在吃抗抑鬱藥!?”

    黃燦點點頭,無奈地應道:“目前來看的話,的確是。”

    雖然部隊中沒有“強制退伍”這個說法,但是在邊境哨所地帶,如果戰士患上了無法根治的精神性疾病,是會被上級領導勸說申請提前退伍的,這也是“強制退伍”的一種應用方法。

    如果鄧仕龍真的有重度抑鬱症,那毫無疑問,他的領導絕對不會允許他繼續待在哨所服役!

    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王曉芙立即問道:“燦燦,這事都誰知道?”

    “目前就我和你。”

    “啊?那化驗科……”

    黃燦笑著擺擺手,“我沒跟他們說藥是誰的,給我送藥的戰士也不知道這是‘TCA’。”

    王曉芙放鬆地撥出一口氣,繼續說道:“燦燦,能不能幫我一件事?”

    “能。”似乎是知道王曉芙想要說什麼,黃燦竟然主動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這個事你自己處理,我覺得裡面肯定有什麼隱情,所以沒必要上報。”

    說罷,她掏出那半瓶“TCA”遞到了王曉芙的手裏。

    “謝謝!燦燦!”

    “你去看看他吧,我‘下臺’的時候他已經醒了。”

    “好,燦燦!謝謝!”

    王曉芙在跑向食堂的這一路上,不斷回憶著和鄧仕龍發生的種種,但是她完全想不出鄧仕龍是會患有“重度抑鬱症”的人。明明鄧仕龍表現的那麼開朗、那麼陽光……怎麼可能會患抑鬱症?

    “難道……那些都是他裝出來的?”

    不過王曉芙怎麼想也想不通,鄧仕龍的很多行為根本不可能偽裝,所以這藥到底是誰的,她一定要問個明白,如果真的是鄧仕龍患有重度抑鬱症,她也一定要幫他走出來,並且守住這個秘密!鄧仕龍的眼球佈滿了血絲,看上去就像是吸血鬼變異了似的。此時的他正斜靠在床頭,雙眼無神的盯著四周的塑膠布。

    而他並不知道,就在剛剛推過他門口的那輛擔架,就是牛牛。

    “仕龍?”王曉芙看到鄧仕龍這萬念俱灰般的表情,著實是嚇了一大跳。

    見到是王曉芙,鄧仕龍並沒有特別激動,他只是擠出了一個笑容,隨後便留著眼淚點頭道:“曉芙。”

    鄧仕龍這眼淚留的無聲無息,彷彿不是他的眼睛似的。王曉芙強忍著心痛,慢慢走過來坐到了他的床邊,道:“牛牛的手術結束了,暫時脫離了生命危險。”

    王曉芙本來是準備告訴他,“牛牛就在旁邊”的,但鄧仕龍身上的氣味毫無“生機”,他怕這麼說的話,鄧仕龍絕對會衝下去看牛牛。

    果真,說完這句話之後,鄧仕龍的眼睛總算是有了點神采,“牛、牛牛沒事了?”

    “暫時沒事了。”王曉芙點點頭,輕輕捏了捏鄧仕龍的肩膀。

    “那大花呢?!它送來了沒有?你有沒有檢查?曉芙,有沒有檢查,有沒有,有沒有!”

    被鄧仕龍猛地抓住了胳膊,王曉芙嚇得一怔,隨即鎮定的解釋道:“大花沒送到衛生站,它在你們喀得哨所呢,仕龍。”

    “在、在哨所……為什麼在哨所?為什麼,為什麼不送來?為什麼!”

    “仕龍。”

    “為什麼?為什、為什麼!曉芙,為什麼!”

    可能是因為見到了王曉芙後比較安心,鄧仕龍像個孩子似的,轉瞬間便哭的稀里嘩啦。王曉芙這時也是第一次主動的抱住了鄧仕龍,她何嘗不想讓大花送過來,可是既然已經送回了哨所,就說明大花已經犧牲了。

    “仕龍,你現在需要休息。”

    “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曉芙,給我開出院證明,我要回去!”

    看著鄧仕龍這佈滿了血絲的雙眼,王曉芙心疼地遙遙頭,“不行,你還需要檢查,現在還不能……”

    “查!檢查吧!來,現在就查!我好著呢!曉芙,求你了,讓我回去,讓我回去吧!”

    王曉芙本不想在這個時候去提“TCA”的,但是看著鄧仕龍這就要癲狂的狀態,她還是猶豫了一下,隨即掏出那瓶藥來。

    果真,鄧仕龍在看到那熟悉的藥瓶之後,神情立馬變了:“曉芙,你、你怎麼會有這個?誰給你的?”

    “你戰友,說你吃這個就不頭疼了。”

    “我、我的確……”鄧仕龍低下頭,伸手就想接過來。

    可王曉芙沒有撒手,而是借勢握住了鄧仕龍的手,顫抖的道:“仕龍,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鄧仕龍雖然口頭上說“知道,止疼片”,但是他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王曉芙搖著頭,緊緊皺著眉毛說道:“這是‘TCA’,你不會不知道,這是‘TCA’!”

    “曉芙!”

    鄧仕龍抬手就按住了王曉芙的嘴,不再讓她說下去,“別、別說!曉芙,別說!”

    “那你先躺好。”

    “好好好,我、我躺好……”鄧仕龍立刻撒開了抓著藥瓶的手。

    “仕龍,告訴我,為什麼。”

    可鄧仕龍“嗯嗯啊啊”的,半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王曉芙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患上這種病到這個地步,隨即追問道:“這、這可是抗抑鬱藥!你怎麼會有抑鬱症?而且還是重度的?你讓我怎麼相信?!”

    王曉芙的聲音很小,但卻十分具有穿透力,鄧仕龍不斷口著自己的手指甲,卻不敢抬頭看王曉芙的眼,只是低聲問了句:“都誰知道了?”王曉芙推了推藥瓶、平和地說道:“這是燦燦發現的,你放心,她只跟我說了,我讓她別告訴別人,所以現在就我倆知道這事。”

    “好、好……這樣的話我就放心了。”鄧仕龍尷尬地笑了一聲,看著王曉芙的眼睛說:“曉芙,謝謝你了。”

    “仕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怎麼會……會這樣?”王曉芙不知道從何問起,因為以他對鄧仕龍的理解,這根本不可能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但是鄧仕龍並沒有去解釋,而是緊抓著王曉芙的手大喊道:“曉芙!大花呢!大花在這裏嗎!它還有救嗎!”

    “仕龍……”

    不用王曉芙再回答什麼,鄧仕龍透過語氣就能聽出來,大花是真的犧牲了。

    “仕龍!你、你現在需要休息,安下心來好嗎,安下心來。”眼見鄧仕龍又沉下了眼皮,王曉芙趕緊安慰道。

    “曉芙,我很渴。”

    “渴?”在戰地手術室裡是不會搭建桌子的,所以王曉芙立刻起身說道:“你躺著,我去給你拿,好嗎?”

    剛剛王曉芙太著急過來,所以並沒有看病房裏的傷員狀況,等這會兒出去了之後她才發現,喀得哨所送來的傷員全部都是“自己人”,而敵人卻只有兩三名,這個比例無疑是和現實情況不符的。

    “難道……沒抓住?”

    雖然王曉芙不知道他們去抓誰,但是看其他病房裏的模樣,顯然沒有敵人的頭目。這不禁讓王曉芙再次焦慮了起來,她想不到鄧仕龍他們經歷了什麼樣的戰鬥。

    “仕龍,我給你倒了點熱水,稍微有點燙,你喝的時……仕龍!啊!鄧仕龍”

    王曉芙推開門,徹底被眼前的一幕給嚇呆了。鄧仕龍已經拔下了輸液管,此時正奮力地戳著自己的左手腕!

    “噗嗤!”

    “仕龍!停!仕龍!”

    王曉芙撇下水杯就衝了過去,一把搶過了鄧仕龍手裏的輸液管,“你瘋了!仕龍!你瘋了!”

    “大花死了!大花它、它……讓我去死!讓我去死!”

    鄧仕龍的撕心裂肺立刻召來了門外的其他大夫,他們見到鄧仕龍這癲狂的模樣,便當即彙報給了上級領導。

    “王大夫!安定!注射安定!”

    “不用注射!我可以的!他沒事,他沒有事!”

    慌亂持續的並不久,因為在這種情況下,最能安撫鄧仕龍的毫無疑問就是他的戰友,喀得哨所的押車就在休息室,所以讓他們過來就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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