舔手怪賈寶玉一天的心情經歷了高峰到谷底的翻轉。

    病好了，林妹妹答應帶自己去放風箏，修煉功法的漢字版也已經到手。

    都是高興的事，但這一切都被眼前的屍體破壞掉。

    馬大死了，此刻就躺在這個不知名小廟裏，沒人看守，要不是有一口薄皮棺材護著，等不到賈寶玉來，就已經被城外的野狗撕得粉碎。

    這一刻賈寶玉心情瞬間跌到谷底，不單是因為沒辦法問到線索，還有為年輕的村民馬大不值。

    馬大就是第一章開頭出現的村民，不遠千里來到神京賈府報信，說是黑山村的年貨田租被歹人在路上所搶。

    馬大一個人邀天之幸逃出了神秘的搶匪黑手。

    一路經歷重重險阻，沒有千里也有幾百裡，靠著一雙肉腿，還有身上一袋乾糧，硬是花了不到十天跑到了賈府。

    如果選容易的路，馬大原來可以逃回黑山村，畢竟剛從黑山村出來沒多久，回去的路更近。

    可是馬大想到了烏莊頭臨死前的託咐：“快，快去神京，跟賈老爺說，有人要謀賈府”

    說完烏莊頭就死了。

    烏莊頭平日待馬大並不好，馬大家分到的田都是邊角地，不肥，水還少，要交的糧卻跟其他家一樣。

    每年交了租子，剩下的米自己和老孃吃都不夠。

    每年開春前幾個月，馬大就要向烏莊頭借糧，烏莊頭倒是有求必應。

    可是秋收後還糧，烏莊頭卻要按年初借糧的市價折錢，換算成秋後的糧價還糧。

    具體怎麼算的馬大也不懂，反正只知道年初借五斗糧，秋後要還八斗，就這，烏莊頭還說賈府心好，一年內借糧還糧都不收利息，良心好人家啊。

    就這樣，馬大家欠莊上的錢越來越多，莊子上的人都說烏莊頭是黑了心的蛆，從頭黑到腳。

    馬大請莊上識幾個字的熟人幫自己算過，自己這一輩子是還不上烏莊頭的債了，就算現在不再借，也要還到重孫子才還得完。

    還好馬大娶不到媳婦，只有一個老孃，這是賺了，只要老孃一死，自己一死，看你烏莊頭找人收債去。

    所以每年馬大都安心去借糧，從不考慮到時候還不完怎麼辦，烏莊頭好像也沒想到馬大無後，馬大死後的債要怎麼辦？

    難道要靠馬大家那兩間漏風也擋不住雨的草屋抵債？

    今年年初馬大的娘眼睛瞎了，這是莊人老人常有的病，瞎了也就瞎了，莊裏的毛醫治不好，大家也不會去兩百里外的城裏找醫生，請不起醫生，買不起藥，就這樣吧。

    不過娘瞎眼後，煮不了飯，洗不了衣，也不能去接一些縫補的活計，馬大家的生活越發困難。

    所以秋後烏莊頭找人說要運年貨去賈府，馬大就報了名。

    “你走了，你瞎眼老孃怎麼辦？”烏莊頭問。

    “不是還發兩百枚銅錢嗎？我給老孃留了50文，給了鄰居牛二家150文，牛二答應我走的這段時間，他家中晚吃飯會給我老孃送一碗”，馬大很樂觀，老孃也安排好了。

    這一來一回要兩個月，長的可能三個月，送貨車隊包吃。

    馬大三個月的伙食就省了，還多給200文銅錢。

    往年馬大嫌累，從來不報名，可是今年的糧不夠吃，省下兩個月口糧，應該就夠了。

    烏莊頭不再多問，一行人就這應押著一車隊糧食和農特產往神京而來。

    “馬大，我這些年對不起你”

    烏莊頭在受傷的時候對馬大說了這句話，爲了這句話，馬大原諒了烏莊頭，決定完成烏莊頭的遺願，去神京給賈府送信。

    當然，馬大也有些小心思。

    在烏莊頭的描述中，賈府是比天堂還華麗的地方，賈府的人個個是神仙。

    自己去給神仙報了信，神仙隨手賞賜一點，是不是自己就大發了。

    說不定賞賜的錢都能給老孃從城裏請真正的醫生和買藥，治好老孃的瞎眼。

    這病是能治的，幾年前烏莊頭的老孃眼睛也是這樣。

    烏莊頭就從城裏請了醫生，後來烏莊頭老孃眼睛就好了，現在還天天下午出門溜彎，時常指點馬大農活。

    烏莊頭老孃倒是個好人，聽說還在賈府當過丫環。

    嚇，賈府的丫環也懂農活嗎？反正指點得都對，比我農活好。

    “他是怎麼死的？”賈寶玉問帶自己來的一個小廝。

    這小廝是賴大的手下，負責看管馬大。

    當天周瑞回過賈政後就馬馬大推給了賴大的人。

    周瑞只管收租，現在是送年貨死了人，已經超過收租的管轄範圍。

    賴大是總管，不推給你推給誰。

    賴大也無所謂，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這事。

    這個看守小廝不知是低了賴大幾級的奴僕，也不是從賴大手裏領的任務。

    “風寒死的？”

    風寒？又是風寒，自己剛得風寒，想不到馬大也得了風寒。

    馬大這一輩子沒出過黑山村五十里，連最近的城裏也沒去過。

    這次跟烏莊頭送年貨是此生最遠的路，還好跟著大隊，和村裏也沒啥區別，吃飯，趕路，趕路，再吃飯，然後睡覺，如此往復。

    這次馬大卻要向千里外的神京進發，還是孤身一人，要去賈府報信。

    走路馬大並不怕，害怕的是未知。

    還好天天大路通神京，就算馬大從來沒出過遠門，想要迷路還真不容易。

    有幾次小小走了彎路，很快也問路問了回來。

    就這樣餓了吃乾糧，渴了喝溪水，田水，井水，河水。

    馬大很少上門求給給水喝，除非實在渴得受不了，找不到水，害羞。

    村裏人都這樣，在村裏光屁股都敢，一出了村子，就害羞，怕給村裏丟臉，怕別人瞧不起。

    就這樣，馬大一路跌跌撞撞進了神京，到了賈府，在石獅子前趴下時，精神已經恍惚不清。

    口渴無比的馬大要了口水喝，那賈府下人嫌馬大身上髒，只是從頭頂往馬大口裏倒水，水瓢中的水倒是大半灑到馬大厚衣上。

    這時已經立秋，神京已經有些涼意，關外更冷。

    馬大一路狂奔千里，從沒機會換洗，身上當然髒臭。

    身體疲勞，精神恍惚，到達目的地，之前聚的一口氣散掉，再被冷水一澆，之後被賈府拔掉淋溼的厚衣，換了一件單衣，睡在一張硬牀板上，只有一張薄毯禦寒。

    第二天馬大就得了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