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珠倒伏在屋內柱子旁邊，滿頭是血，雙目緊閉。

    一名下人小心湊近前，往瑞珠鼻子前探了探，“沒氣了，死了！”

    “啊，我的瑞珠啊”，賈珠發出一聲狼嚎般的慘叫，“你可真是一位忠肝義膽的義僕啊，不忍見主人獨自上路，辛苦寂寞。”

    “唉，真是一位好義僕”，眾下人紛紛議論。

    可是也有人心細，看到瑞珠麵現驚恐。

    如果真是甘心去死，誰死前會是這付表情？

    更有人發現瑞珠雙手及肩部衣服上明顯有被緊緊掐住的痕跡。

    這是被人抓住往柱子上撞死的啊。

    也不知這瑞珠哪裏得罪了老爺，明明之前和瑞珠情同姐妹的寶珠已經安全出去。

    不過大家也就私底下想想，最多眼神交流一下。

    心裏知道怎麼回事就行，誰也不敢說出去，不讓可能就是下一位義僕。

    “快，著人給瑞珠家送一百兩銀子去，要是他家老人有病有痛什麼的，讓府裡的太醫給去瞧瞧，免費抓藥。”

    賈瑞雙袖掩目，哭泣著說道。

    “是，老爺，我這就叫人去辦！”

    “還有，寶珠剛纔願意剃髮爲尼，終生為大少奶奶唸經吃齋，也是義僕，也給寶珠家送去五十兩銀子。”

    眾人心頭大惑終於解答，原來寶珠是這麼保命的。

    想來被送進家廟，這輩子也別想再出來。

    或者過個幾年，突然得了重病死掉。

    這賈府，可真是吃人不吐骨頭，只吐銀子的地方，至少一人家裏給了五十，一百兩封口費。

    ……

    賈寶玉趕到榮國府門前時，鋤藥和麝月正站在門口前四處張望，滿臉焦緊。

    “二爺，你可終於來了，再不來，我們可就要去清虛觀找你了。”

    “你們去了清虛觀也會撲個空”，賈寶玉暗道。

    鋤藥和麝月撲上前，一人拉住一隻手，“老太太已經等急了，快讓你過去呢。”

    三人跑到賈母住處，賈府早就準備了一身素色衣服，白布白幡一應俱全。

    等賈寶玉穿戴好，賈母拉著賈寶玉的手，“你現在已經是官面上的人物，這次宮裏戴權戴公公親自主持，京裡五品以上的官員沒人敢不給皇上面子，所以……”

    至此賈寶玉纔算明白，賈母為什麼看重這次送殯儀式。

    原來已經給賈寶玉安排了迎賓大師兄的位置，讓賈寶玉藉機和京中大小官員混個臉熟，以後有事，也好說得上話。

    老太太真是有心了，賈寶玉只能頻頻點頭。

    穿戴好的賈寶玉再次走出大門，來到旁邊的寧國府。

    “寶叔”，早已站在門口的賈蓉縮著手向賈寶玉行禮。

    “咦，你當官了？”賈蓉正穿著一身五品官服站在寧國府門前。

    “我父親剛給我捐的，和你比差遠了，只有官銜，五品龍禁尉，沒有實職，也就是穿著好看，不像寶叔，可以帶著幾十號人，四處上歌坊好吃好喝。”賈蓉一臉羨慕。

    “所以你也來這裏迎賓？”

    “我父親說的，你站左邊，我站右邊，還是你為主，讓我混個臉熟，到時給我弄個實職看看。”賈珍也是不服氣，明明自己纔是賈家族長，憑什麼什麼好事都給賈寶玉佔了。

    錦衣衛百戶讓賈寶玉幹了，連和牛繼宗談判也讓賈寶玉去。

    自己兒子也不差啊，說什麼談判，還不是看賈家老面子，只要是個人去都行。

    這時從門內遠遠走來一群人，走近了一看，卻是王熙鳳帶著一眾寧國府奴僕，邊走邊吩咐下人做事。

    “嗯，鳳姐什麼時候會來的？”

    “昨天就回來了，府裡沒人主事，老爺特意把鳳姐請了過來。”

    寧國府的情況賈寶玉是知道的，賈珍的繼室尤氏家裏沒後臺，個人沒能力，完全不能當起主家的大任。

    上次秦可卿重病，沒人主事，也是特意請了鳳姐過來，這一回生，兩回熟，一有事首先就想到鳳姐。

    反正榮國府現在也沒鳳姐什麼事，薛寶釵的管事差事還沒卸下來。

    “寶玉也來了？”王熙鳳發現賈寶玉在，過來打招呼。

    “不是說戴權戴公公來這裏主理嗎？他呢？”賈寶玉四處打量，也沒看見太監的身影。

    要真是戴權主理，肯定會派一堆自己身邊得用的小太監四處巡視。

    “人家只是掛個名，表示宮裏重視這事，哪裏會真的過來。”

    鳳姐很忙，只是說了一句，又到別處去巡視。

    此時放眼望去，寧榮街上已經陸續來了許多王府公府候府的下人，沿著街道一路扎祭臺。

    皇上都派戴權出面，誰敢不給皇上面子，這祭臺都是扎給皇上看的。

    “忠順親王”

    “義忠郡王”

    “東安郡王”

    “南安郡王”

    “西寧郡王”

    “北靜郡王”

    時間還早，真正主人還沒過來現身，又有賈蓉守著，賈寶玉就順著街道逛了一下。

    左邊一水的王府牌子，右邊則是公候之家的祭棚。

    “鎮國公府”

    “理國公府”

    “齊國公府”

    ……。

    總之浩浩蕩蕩祭棚擺了三四里長。

    原先賈珍已經請了108名神僧在府裡為秦可卿超度。

    鳳姐過來後，問了賈珍，賈珍說只要辦好這場喪禮，傾家蕩產也在所不惜。

    鳳姐恨死了賈珍，要不是賈珍，秦可卿也不至於聲名狼藉。

    竟然你要傾家蕩產，奶奶我就成全你。

    緊急又請了九十九名全真道士，在天香樓擺了一座祭壇，打十九日解冤洗業醮。

    所有衣服穿戴一應用品，全部只買貴的，不買對的，銀子像流水一樣花出去，錢不夠就欠著。

    反正這場喪禮宮裏都掛了保證，京裡哪個不長眼的商家敢不賒帳？

    太陽慢慢升過，寧榮街上已經車水馬龍。

    那此前來送祭的廟堂勳貴，人人素服，遠遠就下轎落馬，一座座棚子拜過來。

    誰也不敢當著各王公候府的祭棚面前踏馬坐轎。

    一時間滿是白漫漫人來人往，花簇簇官來官去。

    幾座王府，都是派了子侄前來弔祭，北靜王府真是下了血本，北靜王竟然親自前來。

    賈珍趕忙把賈蓉叫回，一對父子親自陪著北靜王上香祭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