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知道馮兄的要求是什麼？”

    “知道，啊，不知道，你別管我知不知道，你現在馬上回去，按馮紫英的要求做。”

    賈寶玉表面不動聲色，坐回芳官扶好的那張倒地的椅子上，“這是表哥的意思，還是舅舅的意思。”

    “怎麼，你敢不聽我的話？”王仁目光烔烔盯著賈寶玉。

    要知道現在賈府現在實職最高的賈政不過六品小官，離王子騰的地位相差十萬八千里。

    現在整個四大家族，以王家王子騰職位最高，可以說整個四大家族都仰賴王子騰鼻息而存活，是什麼膽子讓賈寶玉敢拒絕自己的要求。

    莫非這賈寶玉以為自己當了錦衣衛百戶，受到皇帝青睞，就成了皇帝的紅人，可以和我王家平起平坐？

    “表哥，不知你在朝中任何職？”

    王仁臉色一黑，“無職，我父王子騰是京營節度使，二品大員，你一個錦衣衛百戶又是幾品？”

    賈寶玉摸出腰間錦衣衛玉牌看了看，低頭道：“試百戶，從六品”，接著抬起頭，“表哥，你一個白丁，還是不要插手朝庭公務，免得為你王家招災。”

    王仁氣極而笑，用手指著賈寶玉，“好，好，我是白丁，你是試百戶，從六品，好大的官，我是為王家招災，那我現在正式代表我父親向你傳話，讓你現在立刻回百戶所，照馮紫英的要求做。”

    這王仁之前一直稱王子騰為叔叔，現在不知什麼心態，句句不離我父，我父親。

    賈寶玉手一伸，“口說不憑，你可有舅舅書信帶來？”

    要是王子騰剛把書信送到自己手裏，自己就敢把王子騰的書信交上去，做個投名狀，正式與王家切割。

    MD，爲了打壓賈家，連賈政一個六品小官要外放，都全力反對，這種窩裏斗的豬隊友，越早拆夥越好。

    還真以為賈家是靠著王家？

    從進來兩次皇宮，皇帝的態度，皇帝身邊親信的態度，那個紅臉老漢牛繼宗的態度。

    這些人對自己的態度既想表示親近，又透著忌憚，賈寶玉判定，絕不是因為王子騰的關係，也不是賈元春的關係。

    “你，你不相信我的話，你在說我傳假話？”王仁胸口起伏不定。

    “我沒這麼說，不過我辦的是公務，百戶所也不止我一個人，下面還有百十號兄弟，舅舅是京營節度使，如果他下了條子，於公於私，我都會照他的話做，不過口說無憑，沒有白紙黑字的口令，我要對下面兄弟負責。”賈寶玉面無表情。

    還有一句話賈寶玉沒說，更主要是對賈家負責。

    這五百把強弓可是族誅重罪，隨便一句話就讓我放人，到時查起來，我逃不了，賈家也逃不了，你王子騰到時只要一句沒說過，不承認，誰能拿你怎麼辦？

    “好，你牛氣，我回去報告父親，你等著，我讓父親親自過來跟你說，我倒是看你敢不敢要我父親白紙黑字留下書信”，說罷一下站起，衣物扯動椅旁的茶几，盛放涼粉的碗盞咣噹一聲掉在地上，砸了個稀碎。

    王仁頭也不回大步踏出議事廳。

    賈寶玉帶著芳官走出議事廳，回頭看了眼摔碎的涼粉碗，對芳官道：“你身上可有銅錢？”

    芳官搖搖頭，賈寶玉又轉向另一側的秋紋，“爺要銅錢幹什麼”，秋紋一邊摸出身邊的錢袋，一邊回道。

    賈寶玉一指廳裡的碎盤碗，“這些東西爛了，誰會賠錢？”

    秋紋想了一下，“如今鳳姐管家，算計甚嚴，以前可能報個意外就算了，現在估計要他們賠。”秋紋一指站在門外冷風中的小廝。

    “這事因我而起，你算算大概要賠多少錢，一發算了把錢給他們，一人做事一人擔，不能讓不相干的人擔。”

    秋紋打量了一下廳內，細細從錢袋裏數了百十文銅錢，遞給那看守議事廳的小廝，“如果錢不夠，自來怡紅院找我，報秋紋的名字。”

    那小廝接過銅錢，捧在手裏，對著賈寶玉磕了三個頭，站起來道：“謝寶二爺，謝秋紋姑娘。”

    賈寶玉帶著秋紋和芳官回怡紅院，秋紋心道：“寶二爺如今和以前不同，越發心細了。”

    在賈寶玉離開後，另一名小廝端著賈寶玉指定的涼粉回來，發現議事廳內空空。

    “咦，你怎麼哭了，手裏還捧著一把銅錢，寶二爺呢？”

    “寶二爺走了。”

    “走了？那這涼粉怎麼辦？”

    “涼辦。”兩名小廝躲在議事廳大門後面開心吃著涼粉，“喂，你先站出去，外面總要有一個人守著，不然等下巡查的人過來，我們兩人都要記過。”

    “二爺，要不我服侍你睡下吧”，襲人不知為什麼賈寶玉回來後一直站在門口，也不知在想什麼。

    賈寶玉閃電一般摸了襲人後麵一把，“你困了就先睡，給我暖被窩，我等下還要出去一會”，襲人臉一下飛紅，“爺什麼時候回來，奴婢等著你。”聲音小如蚊蚋。

    果不奇然，在外面值班的芳官走了進來，有些奇怪看著臉色通紅的襲人，對賈寶玉道，“外面有人來傳信，說王子騰舅老爺在大觀園外的議事廳要見二爺。”

    “就是我們之前離開的議事廳？”

    “是的”，芳官點頭。

    聽到這麼晚了，王子騰舅老爺親自過來點名要見賈寶玉，襲人知道這一定是大事，要趕快過去，也不多話，叫醒一邊打磕睡的秋紋，幫賈寶玉換外出的衣服。

    “秋紋，芳官，還是你們跟著二爺。”襲人吩咐道。

    “不用，就在大觀園門外兩步的路，到處都有下人和燈火，她倆不用跟著，我很快就回來。”

    “二爺，這是規矩。”襲人不許。

    賈寶玉重重捏了襲人後麵一把，“怎麼，敢不聽我的話”，把一旁秋紋看得滿臉通紅，芳官則是無知無覺。

    “爺”，襲人低聲**了一聲，不再說話。

    有王子騰派來傳話的人帶路，賈寶玉跟著一路向議事廳走去。

    發現這傳話人打扮和麪貌都不熟，賈寶玉問道：“你是舅舅府裡的人？”

    那名下人不作聲，只是默默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