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五章 天元子
“……”
王臣封怎麼也沒想到,在他把事情說的這麼明白的情況下,江易竟然還是拒絕了他。
要知道……
那可是王家掌門人,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位置?
有多少人費盡心思,拼命努力,不擇手段,也想要得到的一個位置?
這個位置,代表著巨量的財富,崇高的地位,以及諸多無法言明的潛在好處。
而現在,江易只要點點頭,就能輕鬆得到。
可偏偏……
“我拒絕!”
說實在的,王臣封在來之前,想過一萬種可能,可唯獨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可事實上,它就是發生了。
江易拒絕了他的提議,並且不是開玩笑。
王臣封苦笑一聲:“這真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江先生果真非常人。”
江易笑著拱手:“不好意思。”
王臣封點點頭,臨走前咬了咬牙:“江先生,難道真的不再考慮一下?”
江易緩緩搖頭:“若只是爲了這個就玷汙我與婉兒的感情,那就不必了。”
“只是,這個……”
王臣封一愣,旋即明白:他自以為重要的砝碼,在江易面前,也不過是“只是”“這個”罷了。
江易是非常人,有鴻鵠之志,看不上他們王家的那點好處。
自己想要以利誘之,實在是走了下乘。
這就如同試圖用一百塊錢去侮辱馬雲。
失敗,也就是情理之中了!
“是王某唐突了。”
王臣封也是性情中人,當即朝江易致歉。
“不必介懷。”
江易知道王臣封沒有侮辱他的意思,否則他又怎麼會這麼平心靜氣的拒絕他?
江易,向來都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
不過,天聊到這,也就不用再談了。
江易端起茶杯,算是下了逐客令。
若是一般情況下,知趣的人自己也就走了。省的主人開口趕人,場面難看。
可王臣封就好像腳下生根了一樣,一動也不動。
“嗯?”
江易微微皺眉:看王臣封的樣子和氣度,也不像是個沒有眼力見,沒氣度的。
既然談不下去了,為什麼還不主動告辭?
王臣封苦笑一聲,長吸了一口氣:“王某不是不識趣,只是邁不開腿。”
“嗯?”
江易眉頭擰的更深了。
王臣封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臣封的笑容,越發的苦澀:“我這一走,的確給自己留了一分臉面。”
“可等我死後,誰又會給我王家留半分顏面?”
牆倒眾人推,獸倒群分食。
他這一走,的確輕鬆自如。可日後,王家眾人的生活,又會是何等的艱難?
非不想走,實不能走!
“……”
江易沉默了一陣。
他倒是能理解王臣封的想法,可問題是……
他剛剛已經明確的拒絕了王臣封的提議,也就是說,無論王臣封走不走。
王家的未來,都已經是定局。
既然如此……
王臣封為什麼不給自己留一點顏面呢?
除非……
他還有其他計劃?
王臣封苦笑一聲:“我想,以江先生的聰慧,恐怕已經猜到了幾分。”
“嗯?”
江易皺著眉頭,不置可否。
“說起來,我王臣封今天在江先生這裏真可謂是一步錯,步步錯,處處落在下風。”
王臣封苦澀笑道:“試圖以利誘惑江先生,已經走了下乘,讓王某羞愧難當。”
“可現如今,還不得不,走最下乘的辦法。”
“……”
江易眯著眼睛,目光逐漸變得危險了起來。
“江先生,事已至此,我也就開門見山了。”
王臣封咧嘴一笑:“如果你不娶我的女兒,我就把你到這來的訊息,傳回中域。”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江易眯著眼睛,聲音冰冷:“你最好把話說清楚一點。”
“哦?”
王臣封也麵露些許訝色:“難道說,江先生,你還不知道陰陽宗為什麼要逃進蠻荒東域?”
“嗯?”
江易麵露疑惑。
當初靈鶴老人跟他說的是,在中域混不下去,或者被通緝的人,就都逃出中域了。
難道,其中還有什麼隱情?
聽到這話,王臣封咧嘴一笑,指了指腳下:“江先生,你可知道我們在什麼地方?”
“嗯?”
江易微微一愣,頓時回過神來。
沒錯!
如果按照靈鶴老人的說法,陰陽宗如果都是在中域混不下去,又或者犯了事,被通緝的人。
那戈壁算什麼?
要知道,按靈鶴老人所說的,那些人完全沒必要逃進蠻荒東域,只要留在戈壁就行。
如此一來……
靈鶴老人的說法,自然也就站不住腳了。
“其實,從某方面來說,這種說法也是正確的。”
王臣封輕笑道:“只不過當年,陰陽宗即便逃到戈壁,也沒能躲過追殺。”
“如此,才無奈之下,一頭扎進了蠻荒東域,在妖皇的見證下,當做妖族,歸於猿王門下。”
“……”
短短的一段話,蘊含的資訊之大,讓江易目瞪口呆。
不過很快……
江易就知道,恐怕王臣封說的這個纔是事實。
當初靈鶴老人的說法,聽起來本來就有些牽強,仔細研究也有不少的漏洞。
而王臣封說的這個,恐怕更加接近於真相。
陰陽宗,是主動投靠了妖族!
也正因為如此……
當江易滅了猿王,巴蛇王等其他妖王,以及王臣封口中的妖皇,纔沒有插手。
不單單是因為巴蛇王跟猿王有仇這麼簡單……
如此一來,所有的資訊就全部連在一起了。
邏輯線條,也通順了。
而說到陰陽宗為什麼要逃進蠻荒東域,那就不得不提起中域十大宗派之一的一氣宗。
“一氣宗?”
王臣封臉上露出感嘆的神色:“準確來說,是陰陽一氣宗,只是它們現在改名了。”
“改成一氣宗。”
聽到這名字,江易不用想也知道,這陰陽一氣宗肯定跟陰陽宗脫不開關係了。
“沒錯。”
王臣封肯定的點點頭:“事實上,一氣宗,本來之所以叫陰陽一氣宗,就是因為一宗有兩派。”
“一派修陰陽,另一派修一氣。”
“陰陽,一氣?”
江易雖然算陰陽宗出身,可在陰陽道術上也沒怎麼修行,所以還真不是很瞭解。
也不知道這兩個詞代表什麼意思。
王臣封雖然不是陰陽宗人,可當年陰陽一氣宗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一些基礎的事情,他還是知道的。
“陰陽似乎是說萬事萬物分為陰陽對立,修的是陰陽。”
“一氣說的是,時間萬物雖然分陰陽,可陰陽也是一體,猶如一氣。”
聽到這,江易大概明白了。
也就是說,陰陽的修陰陽,一氣的修一氣。
算是兩種不同的修行理念!
這種事,其實也很正常。
不過,就像所有故事一樣,兄弟合夥開公司,最後都會鬧得不歡而散。
陰陽一氣功,也因為修行理念不同,分歧越來越大,最終兵戎相向。
聽到這話,江易的表情有些古怪。
按道理來說,朋友,兄弟做生意,鬧得不歡而散的,的確是很多沒錯。
可不歡而散歸不歡而散。
鬧到兵戎相向,拼個你死我活的,這完全說不通啊!
總而言之……
這說辭,跟當初靈鶴老人說陰陽宗的秘密的時候,一樣有些牽強。
這說明,這理由肯定也是假的。
王臣封咧嘴一笑:“其實,誰都知道這理由太假,可是誰也不知道真相。”
“即便有人知道,我這個層次的也接觸不到。”
說到這,王臣封自嘲一笑:“別看我在這戈壁裡,自稱什麼五大家族族長,如何如何……”
“可如果把我放在中域裡,也不過是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小人物罷了。”
聽到這話,江易也咧嘴一笑。
這個世界其實就是這樣,就好像是一顆洋蔥。
你前進一步,以為你自己看到了真相,可事實上永遠都只是外殼。
只不過是處在什麼位置,就看到什麼樣的假象罷了。
哪有什麼真相?
微微一笑,江易和王臣封也就不再糾結這個。
也就是說……
“無論是什麼原因,一氣宗一直到今天,都在追殺陰陽宗。”王臣封咧嘴一笑:“我想,江先生也是陰陽宗修士吧?”
“……”
雖說江易從未以陰陽宗修士自居。可事實上,無論如何也沒辦法說自己跟陰陽宗沒關係。
所以,王臣封說這話,江易也不會反駁。
“你這是威脅?”
江易眯著眼睛:
王臣封這話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如果他把江易的身份告訴一氣宗,那一氣宗絕對不會輕易放過他。
到時候,不說江易能不能活下來。
單是江易離開蠻荒東域,到中域來想辦什麼事,也已經化為泡影了。
魚死網破!
這就是王臣封所說的,最下乘的做法。
“你可以這麼理解。”王臣封咧嘴一笑,對自己剛剛說話的,顯得很是坦然。
聽到這話,江易的目光逐漸冰冷了起來,冷聲道:“難道,你就不怕我殺了你?”
王臣封哈哈一笑,光棍道:“我本身就已經是一個將死之人,早點死又有何妨?”
說完之後,王臣封苦笑著說道:“更何況,若是不這麼做,死的可能就不只是我一個了。”
偌大的王家,現如今已經在懸崖邊上了。
王臣封作為王家族長,怎麼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王家就這麼掉下去。
“爲了阻止這一點,我別無選擇。”王臣封臉上幾乎露出猙獰的神色。
“……”
顯然,爲了王家,王臣封他什麼事都做的出來。
這當然包括出賣江易!
王臣封這樣的行為,江易雖然能夠理解,可這不代表他也一樣能容忍。
“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做其實是給王家招惹更大的禍患?”
江易的聲音冰冷:“即便我拼著一輩子留在蠻荒東域,也不會接受威脅。”
江易這輩子,就沒服過軟。
區區一個王家就想讓他屈服?
別天真了!
“天元子,我們走。”
江易冷笑一聲,邁步就要離開。
大不了就回蠻荒東域,一口修行成仙,再來把這什麼王家,什麼一氣宗,一口氣給端了。
江易他有這個信心!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
“我不想走。”
天元子冷著臉,手裏抓著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敲暈過去的良夜。
“良夜!”
林婉兒驚撥出聲。
江易微微皺緊了眉頭:“天元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我是什麼意思?”
天元子咧嘴一笑,抓著良夜的脖子輕聲道:“別搞錯了,江易。我天元子,可不是你的手下!”
“……”
江易微眯著眼睛:他太大意了。
這一年來,天元子一直表現的都太過安分,讓江易幾乎忘了真正的天元子。
隱忍而危險!
就好像是一條竹葉青,隱藏在竹林之中,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時候,咬你一口。
沒錯……
他曾經的確因為年華老去,再加上深陷蠻荒東域,無法離開而意志消沉。
可人,並非是一成不變的!
這就好像他變老,會讓他意志消沉。
可他現如今已經晉升到洞虛境,又有了大把的壽元,自然如老木逢春。
熊心再起!
再加上他現如今已經離開了蠻荒東域……
更加的肆無忌憚!
可以說,他根本就不用再理會江易了。
以他現在的修為,別說是出了蠻荒東域,就是出了戈壁,到中域裡面去,那也肯定有一個遠大的前程。
正因為如此……
當王家的家主找到他之後,天元子對江易的背叛,也就合乎情理了。
其實,江易早該想到這一點的。
只是……
一時大意!
或者說……
因為共同經歷磨難的緣故,讓江易放鬆了警惕。
“我太大意了!”
江易苦澀一笑:既然大意,那就要付出大意的代價。
現如今,良夜被天元子捏在手裏。
以天元子洞虛境的修為,即便是江易,也不敢保證,能在天元子殺死良夜之前,提前一步殺死天元子。
見江易坐下來,天元子也鬆了一口氣。見識過江易有多可怕,他才這麼緊張。
現在江易肯坐下來,那他就已經贏了一半。
江易倒沒在意天元子的想法。
江易也不是不肯面對現實的人,也從來不會喊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口號。
然後去期待爆種……
有那個實力就有,沒那個實力就沒。
硬著頭皮要爆種,無聊不無聊?
相較於這個,江易更想知道的是。
“什麼時候開始的?”江易想知道,天元子是什麼時候開始跟王臣封接觸的。
“昨天。”
天元子也找個地方坐了下來,把良夜就依靠在旁邊的凳子上,不肯放鬆警惕。
沒有機會出手,江易也不在意,天元子本來就是一個小心謹慎的人。
不過……
讓他意外的是,王臣封昨天把跟天元子有過接觸,他們今天竟然就採取了行動。
“其實,這沒什麼可考慮的。”
天元子說到這,突然苦笑一聲:“其實,我跟王臣封都沒想過,你會拒絕。”
“其實,現如今的狀況,我也不想看到。”
天元子有些無奈的搖頭:“現如今的局面,是我們昨天做的最壞的一個打算。”
“哦?”
江易露出一個譏諷的輕笑:“這麼說,天元子你一開始還不準備背叛我?”
“背叛?”
天元子搖頭,凝聲道:“其實我現在也沒背叛你。”
“什麼?”
聽到這話,江易都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怒。
“你用良夜來要挾我,難道還不是背叛?”
江易嗤笑一聲。
可讓江易沒想到的是,天元子竟然比他更加的激動。
“我這只是幫你選擇正確的道路!”天元子怒吼道:“我知道你的能耐,也見識過你的天賦。”
“以你的實力,完全沒必要留在蠻荒東域!”
天元子激動道:“想想看,借用王家做跳板,積累一些資源,再打進中域。”
“這有什麼錯?”
說到這,天元子突然笑出了聲:“而且,我見過了,王族長的女兒的確是國色天香。”
“江山美人,盡在咫尺,你為什麼要拒絕?”
天元子不解的怒吼道:
“明明有這條陽光大道你不走,卻偏偏要鬧的魚死網破,不可開交?”
王臣封也在一旁輕聲說道:“其實,我們完全沒必要弄到如此地步。”
“一拍兩散,魚死網破聽起來是解氣。”
“可問題是……”
“後果呢?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做的後果?”
王臣封低聲述說道道:“想想看,我王家到時候是覆滅不假,可你江易不也會被困在蠻荒東域這個畜生窩裏?”
“呵呵。”
江易輕笑一聲,並不搭腔。
現如今,以他的修為,已經是潛龍入淵。
他有自信,即便只利用蠻荒東域的資源,也能在壽元耗盡之前,渡劫成仙。
一旁的天元子似乎看出了江易的想法。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其他人?”
“嗯?”
江易臉色一變。
“沒錯。”
天元子凝聲道:“以你的天賦,即便在蠻荒東域,也有可能渡劫成仙。”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身邊的其他人?”
天元子冷笑一聲:“不說別人,先說你的兩個妻子,一個林婉兒,一個若柳。”
“以林婉兒的天資,你拼命幫她,也許能讓她也活下來,可是那個叫若柳的姑娘呢?”
天元子嗤笑一聲:“我記得,她修行的很晚,天資也不高,現如今也纔剛剛破丹境。”
“難道說,你要在蠻荒東域,眼睜睜的看著她老死?”
“……”
江易罕見的沉默了。
沒錯!
他是有無極強化神通沒錯。
可是這神通只有他有,林婉兒,若柳,良夜,甚至還有獨尊團的眾人。
他們可沒有!
江易能賭氣,大不了在蠻荒東域熬時間,慢慢修行。
可其他人,卻熬不起啊!
蠻荒東域資源貧瘠,就連擁有天生血脈的妖族,都快要養不過來了。
又何況是天生無靈力的人類?
即便是江易,也不敢打這個包票。
見江易沉默,天元子也鬆了一口氣,苦笑道:“有時候,你走的太快,未免就會忘了身邊的人。”
“……”
江易也不得不承認:
有無極強化神通在,他的修為提升速度不僅沒有因為境界的提高而降低,反而因為接觸的靈石更多,而提升了。
如果說,尋常修士修行路是一條下降的指數函式。
那他就是上升的!
他修行的速度,註定會越來越快。
即便在蠻荒東域……
他如今已經是人王,佔據了猿王的大片地盤,大量的靈石收集起來。
修為提升也一定不會慢。
可這麼一來,問題就出現了……
江易的修為是提升了,可其他人呢?
以江易對靈石的需求,其他人恐怕也分不到什麼資源了。
這樣的情況,江易能接受?
答案顯然是不能的。
這也就是說……
先前王臣封說的魚死網破,的確如此。
王家會覆滅,江易也只能在蠻荒東域,眼睜睜的看著身邊人一個接一個死去。
這顯然,是江易和王臣封都不能接受的。
而接受王臣封的條件……
這無疑會是一種共贏!
沉默了許久,江易才緩緩抬起頭。
“好吧,我同意。”
在一刻,江易放下這段時間裏,從班長,到隊長,團長,老大,人王的驕傲。
在修行路上,永遠不以情緒為主。
而以利益為主!
聽到這話,王臣封真是哭笑不得。
他女兒明明長得國色天香,怎麼想嫁給江易,江易還一副勉為其難,向現實低頭的樣子。
“唉。”
王臣封無奈苦笑,不過還是連忙點頭:“既然你同意,我的時間也不多。”
“那就儘快把日子定下來。”
說到這,王臣封臉上也多些笑意:“大概在三天後,你跟茹兒就完婚吧?”
江易一言不發的點點頭,表示同意。
看到這,王臣封也長長的鬆了一口氣,笑著點頭:“既然這樣,那我就先把訊息傳出去。”
“這就先走了!”
說著,王臣封站起身來準備告辭。
一旁,天元子也連忙站了起來,還不忘一把將良夜給拎了起來。
“還有必要帶走良夜?”
江易冷著臉。
“當然。”
天元子輕笑一聲:“你知道的,我不信任你,你以後恐怕也不會信任我了。”
“……”
沉默了一陣,江易無奈的擺擺手:“給我照顧好她,三天後她要是掉了一根汗毛,你知道後果。”
天元子笑著點頭:“放心吧,我跟良夜這小丫頭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如果不是爲了說服你,何至於打暈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