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茶室裏，李書俠緩緩抿了一口寧毋遞過來的茶。

    下一刻，淡淡的苦澀開始在李書俠嘴中傳開，但當茶水滲入喉嚨後，李書俠又感到有一股淡淡清香在唇見迴盪開。

    漸漸地，李書俠閉上了雙眼，過了片刻，等到嘴中再無餘味後，他才緩緩睜開雙眼。

    雖然李書俠不懂茶，也不常喝茶，但是就憑方纔的感覺，他便明白，這茶，不算差。

    當然，更不差的，是對面之人的手藝……

    透過蒙蒙水氣，李書俠望著對面面容模糊不清的寧毋，突然發現自己眼光果然還不行。

    能坐鎮天蜀學院對外唯一的辦事處的人，怎麼會簡單？

    望著對面微眯著眼的李書俠，寧毋不由微微一笑，明白自己的目的已經初步達到。

    “不知李先生對於妖獸是個怎樣的看法？”寧缺放下手中的茶壺，笑眯眯地問道。

    “妖獸？”李書俠一怔，沉思了片刻，方沉聲道：“有人無妖，有妖無人。”

    對於李書俠的話寧毋不置可否，只是輕輕一笑，道：“呵呵，我先講個故事給你聽吧。”

    “半年前，那時的青城山下還沒有危戰市，只有七十萬剛剛因某些原因而從獸潮中倖存下來，聚在青城山下的孤魂野鬼，惶恐地等待著來自山上的裁決。”寧毋雙眸閃過一抹追憶之色。

    “誰也不知道，上山的人下一刻會帶著怎樣的訊息歸來，是噩耗還是希望，誰也不知道……”

    “第二天，就在所有人開始懷疑上山的人已經身死時，上山的人回來了，並帶來了兩個訊息。”

    “立院！建城！”

    “雖然那個時候人人都飢困交加，但當時的歡呼聲卻如山崩海嘯，直衝雲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活下來了。”

    “很快，危戰市立起來了，而緊接著，有能人言的妖獸從山上下來，在這裏建立了天蜀學院的辦事處。”說著，寧缺指了指腳下。

    但很顯然，李書俠此時的關注點並沒有在此。

    口吐人言？

    這要是怎樣的存在纔可以做到這一步？傳說中的千年大妖嗎？可是這世界上真的有動物能活過千年嗎？

    一時間，李書俠被寧毋話語中透露出來的資訊震得頭暈目眩，久久回不過神來。

    好在寧毋早已習慣了這樣的場面，也不著急，就這樣靜靜地喝著茶，等著李書俠回過神來。

    終於，片刻後李書俠深吸了一口氣，雙目恢復清明。

    “之後呢？”李書俠目光微凝，緊緊盯著寧毋。

    然而，出乎李書俠預料的是，接下來寧毋並沒有再高談論闊，說什麼長篇大論。

    “之後，有人從這上山，有人從這出城；來來往往，帶來了八方人，也撐起了西南半邊天。”說了兩句後，寧毋便住口不言，只是笑眯眯地望著他。

    一時間，李書俠有些摸不準寧毋的意思，沉吟了片刻，他才試探著出聲問道。

    “不知道院長是否就是山上那位存在？”說著，李書俠指了指青城山的方向。

    “嗯。”寧毋笑著點了點頭，肯定了李書俠的猜測。

    聽到回答，李書俠心中更有譜了，不由說出了自己心中那大膽的想法。

    “那不知寧先生是不是想說，妖可與人共存？”

    “咦？”寧毋目露驚異，沒有想到李書俠這麼快便明白了自己剛纔所講的故事要表達的深意。

    緩緩地，他眼中的驚異變作讚許，輕笑著點了點頭道：“對。”

    看著欲言又止的李書俠，寧毋伸手製止了想說話的他，接著又道：“當然，如果你接受不了這個觀點，那麼我們天蜀學院也不會強求你加入的。”

    聞言，李書俠嚥下了已經到了嘴邊的話語，沉默起來。

    說實話，李書俠對於妖獸，也談不上什麼深仇大恨，畢竟他的父母健在，並沒有同大多數人那般，有至親之人死在獸潮之中。

    但是就算如此，且不說那些喪生在獸潮中的朋友同學，便是一路走來，死去的人與看到的慘象，也讓他對妖獸提不起絲毫好感來。

    所以，只是沉思了片刻後，李書俠便打算起身離開。

    然就在李書俠站起身的瞬間，寧毋開口了，而接下來他的話，使得已經站起身的李書俠不得不又坐回原位。

    “難道我們因為一部分人惡貫滿盈，便否定人存在的意義嗎？就如這世界並不是非黑即白的一樣，妖也不能一概而論。”

    “李先生，有些事情，我們不能因為自己想象不到，便去否定它的存在。”寧毋意味深長的緩緩道。

    李書俠眉頭緊蹙，沒有被寧毋的話語擾亂心神，對於妖與人的問題，他心中自有一杆秤，不需要他人來教導。

    他之所以重新坐了回來，是因為他想到了另外一個一直困擾自己的問題，有可能從寧毋的嘴中得到答案。

    而他也沒有將自己的問題藏著掖著，下一刻他便直接就問了出來。

    “武師之上是否還有路？”李書俠雙眼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寧毋，而下一刻，果如他所想的那般，在他話語落下的瞬間，寧毋的神情頓時就是一變。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對於答案寧毋也沒有藏著掖著，很乾脆地便回答道：“有！”

    李書俠眉頭微微就是一皺，但很快就又舒展開，沉聲道：“路在山上？”

    聞言，寧毋深深地看了李書俠一眼，方纔緩緩答道：“對！”

    ‘呼……’瞬間，李書俠在心中長舒了一口氣，整個人說不上是如釋負重，還是什麼感覺。但是，就在他得到答案的瞬間，他心中確實是放下了一大塊石頭。

    其實從很久以前，李書俠就在思考一件事情——武道是否有涯？是不是武師之境便是武道的終點？

    他從不否認自己是一個天才，因此，對於自己能不能達到武師之境，他從沒有懷疑過。

    而等到他方纔成年便成為武士後，這份疑惑更是直接化作了迷茫——如果自己年紀輕輕就達到武師之境，那麼自己的餘生又該追求什麼？

    而等他不久前意識到自己距離成為武師不過是一步之遙時，這份迷茫便更加深了，以至於在之後練劍時，他竟然破天荒的精神恍惚起來。

    直到現在，得到寧毋的肯定回答，李書俠方纔若一直飄在半空中無所依的人，重新落回到地面上。

    “我……”

    然而，就在李書俠張嘴欲言時，一道開門聲猛地將李書俠的話壓了回去。

    嘭！

    一時間，李書俠與寧毋都驚愕地扭頭看向門口。

    “呼……呼……”來人還沒有喘過氣來，便叉著腰彎著身子氣喘吁吁地大喊道：“寧哥，快，釋出任務，南充危急，需要……呼……需要支援，快……”

    什麼！

    剎那間，知道內幕的寧毋直接便被驚呆了，根本不敢相信來人的話。

    昨天不是纔派出部隊去支援的嗎，怎麼一天還沒有過去便就危急了？

    寧毋三步並作兩步，扶起喘個不停的男子面色難看地沉聲道。“你慢點說，到底發生了什麼？”

    “妖……妖獸中有獸王出手，直接打穿了防線，雖然後來被堵住了，但是妖獸卻也藉此跨過了大江，現在南充城危在旦夕，隨時都有可能被妖獸攻破。”男子總算緩了過來，一口氣將事情全部說完，而這時，寧毋才注意到男子身上血跡斑斑，整個人也披頭散髮的，顯然，回來求援的男子方一進城，便馬不停蹄地趕到了這來。

    見狀，寧毋抓著男子的手不由鬆了鬆，改為攙扶，但神情卻更為焦急，“怎麼突然之間就有獸王出手了呢？”

    “是一隻鰲妖，不知何時便藏於江中，直到昨天夜裏方纔突然出手發難，結果猝不及防之下，直接被它殺穿了防線。”男子回憶起昨晚那隻足有小山大小的巨鰲，仍然心有餘悸，後怕不已。

    “好，我知道了，我這就去釋出，你先下去休息。”寧毋凝重地點了點頭。

    待男子下去後，寧毋身形一動，便打算回辦公室，不過就在他方纔抬步的瞬間，便被一道聲音打斷了。

    “我的錄取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