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明怒火滿腔，路過廚房時順手抄起一把剖魚刀，別在腰間，快步追趕伍老道而去。孔師傅和孫師傅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見歐陽明怒容滿面，也不便過問，呆望著他從眼前走過。

    槍聲驚動了“望北樓”留宿的客人，反應各不相同：伍老道帶下山的土匪以為紅軍來圍剿，東奔西逃，猶如過街老鼠；祁門會一幫會徒擺出同歸於盡的架勢，子彈上膛，匕首在握，把守住前後兩道門；山西幾個晉商受到驚嚇，誠惶誠恐，相互安慰，抱團取暖。

    “望北樓”女掌櫃也以為計劃暴露，儘量剋制內心慌亂，讓店裏夥計協助祁門會守住門口，想做困獸之鬥。別看伍老道遁入紅塵，躋身於山匪之中，其實並未開過槍殺過人，心裏恐慌得很，跌跌撞撞，摸著黑逃回住所。

    進入房間，伍老道給自己倒了一杯涼茶，壓壓驚，還沒有喝下去，房門被一腳踢開，那個與梅花熟識的年輕後生出現在門口。“你想幹啥？”伍老道厲聲喝道，右手不由自主去摸槍，“我來取你性命！臭老道，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祭日！”歐陽明一個箭步躥上去，手起刀落，伍老道脖頸上露出一條血痕，鮮血汩汩直往外流。

    伍老道還有些力氣，想垂死掙扎，歐陽明手疾眼快，搶過他手中的匣子炮，對準其胸膛連開三槍，伍老道身中三槍，即刻斃命。“梅花，我為你報仇了！你安心去吧！”歐陽明仰天長嘆，此時土匪們聽到動靜，上了二樓，把歐陽明團團圍住。

    歐陽明毫無懼色，對土匪說道：“一命償一命，活該牛鼻子老道丟了性命！你們如果想給他陪葬，儘管放馬過來，小爺我動一下不是男人！”“你究竟是什麼人？敢謀殺我們軍師？”一個土匪發問，眼前這個年紀輕輕的後生有如此膽量，必然不是普通人。

    “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小爺紅軍戰士是也！為民除害，死得其所，來吧，殺人償命欠賬還錢，小爺和你們拼了！”土匪也怕死，見歐陽明竟敢玩命，紛紛後退，最後全部逃竄，不見蹤影。

    還沒等歐陽明喘過氣來，一個壯漢堵在門口，大喊道：“紅軍有啥了不起，也是爹孃養得血肉之軀嘛！”說完“呯、呯、呯、呯”連開四槍，槍槍擊中歐陽明要害，歐陽明睜大雙眼，想看清楚來人模樣，可是全身顫慄，直挺挺往前撲倒，悠悠魂魄追隨梅花而去。

    殺人者開懷大笑，掉頭走下二樓，照常喝酒吃肉，彷彿什麼事都不曾發生。對於祁門會會徒來講，殺人如草芥，歐陽明只不過是被害的無辜者之一，根本不值一提。殺人如麻的祁洪絲毫沒有愧意，很快忘記這件事。

    直到解放前夕，祁門會被人民政府遣散，祁家四兄弟倉皇逃離，盡數被擒，解放軍審訊祁洪時，才得知被害者裡面有一位名叫歐陽明的紅軍衛生員，距離歐陽明遇害已經過去十餘年。歐陽明當年的墳塋受到善待，遷移到瑞金革命烈士陵園，與另一名衛生員石小翠比鄰而居。

    十年文革期間，歐陽明的身份遭到質疑，圍繞著他是否應該被認定為革命烈士展開大辯論。反對者認為，歐陽明曾經被俘投敵，成為敵軍少尉軍官，不應該算作烈士，墳墓必須從烈士陵園遷出；贊成者則認為歐陽明身在曹營心在漢，並未投敵叛黨，還積極配合蘇區保衛部圍剿敵特分子，應該加以褒獎，大力宣揚光輝事蹟。

    十年動亂結束後，黨中央實施“拔亂反正”方針政策，瑞金縣委根據上級黨組織有關決議，正式為歐陽明等同志平反昭雪。縣委認定這些紅軍戰士為革命烈士，重新修繕烈士陵園，八十年代末被評為省級文明示範單位。無數人民群眾自發前來瞻仰清掃，銘記烈士為新中國付出的豐功偉績。

    九十年代中期，瑞金革命烈士陵園隆重迎接一位老紅軍魂歸故里，這位老紅軍戰功赫赫，經歷過兩次國共內戰、抗日戰爭及抗美援朝戰爭，以解放軍某軍區中將司令員身份離休，他的名字叫歐陽亮。

    雄關漫道真如鐵，而今邁步從頭越。二十世紀三十年代初期，閩浙贛根據地有多少像歐陽明那樣的革命先烈過早離開人世，令人扼腕嘆息！我們不應該，也不會忘記，他們為解放全中國，解放生活在水深火熱的國統區勞苦大眾所付出的心血和生命，革命烈士永垂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