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清明抑制住內心反感，嚥下一口唾沫，不冷不熱說道：“報告領導：我有個想法，請領導考慮！我們特遣組成員參軍前來自各行各業，真正從事過馬隊工作的少之又少，雖然事先經過培訓，但都是生手，難免怯場。我建議恢復本來職業身份，以前做啥現在還是做啥，應對起來比較方便。”

    荊處長沒有吭聲，在遊清明面前來回踱步，拿不定主意。他不得不承認，遊清明言之有理，如此一來即使發生突發狀況也容易對付。可是黨組織並未制定過這樣的預案，會不會違背組織原則，給人以“支援右傾主義思想”的口實？更有甚者，假如被中央留蘇派知曉，自己前途難免受損。

    見荊處長不聲不響，遊清明以為他預設了，內心那股怒氣逐漸消下去，高興地問道：“您同意了？那我回頭告訴隊友們，準備一下。”荊處長不置可否，繼續踱步，遊清明再次敬了個軍禮，快步離去。

    荊處長木然望著遊清明離開，心中空蕩蕩的，他缺乏實踐經驗，無法做出預判，索性不管不問。或許這是留蘇回國以來第一次向別人妥協，荊處長不知道對與錯，內心充滿糾結，同時也做好接受處分的思想準備。

    不出所料，隊員們得知可以恢復原來身份，樂得直拍手，紛紛誇獎遊清明做了一件好事。這些戰士來自各行各業，既有種田好手、能工巧匠，也有擺攤小販、店鋪夥計，遊清明屬於另類，殺豬宰羊，獨樹一幟。

    然而他們高興得太早，忽略了一個重要環節，馬隊裡怎麼會出現這些亂七八糟的人呢？還是程老師睿智，得知這個情況後立即趕來，他沒有責怪大家，只不過把問題擺在桌上，讓隊員們提出解決問題方案。

    隊員們這才意識到現實沒有想象那麼簡單，面面相覷，失去了剛纔的高興勁。作為始作俑者，遊清明首先發言：“老師，我覺得不用把問題想得太複雜，白狗子只關心抓紅軍或者地下黨，至於馬隊由什麼人組成，並不關心。”“是這樣麼？如果敵人頭腦真那麼簡單就好了，萬一遇到心眼多的怎麼辦？你們有足夠把握嗎？”程老師反問道。

    “如果問我：一個殺豬的怎麼會跟著馬隊走？我就說：上個月咱爹賣了幾頭肥豬到湖南，對方賴賬不還錢，咱爹讓我去催賬，跟著馬隊走，人多安全一些。”遊清明思索半天，說出理由。程老師點點頭，這個理由勉強說得過去。遊清明開了頭，其他隊員得到啓發，開始講述，氣氛變得活躍起來。

    聽到大夥兒各抒己見，特遣組第一組組長，也即是馬隊隊長方大叔本來悶著頭在抽旱菸，此刻抬起頭說道：“程老師，我覺得這個建議可行。依據我多年經驗，馬隊也不是鐵板一塊，沒有人天生就是當馬幫的料，與其遮遮掩掩，還不如實話實說，原來做什麼就說什麼。”

    方隊長看似呆頭呆腦木訥內向，確實螺絲有肉，是個戰鬥英雄。黨內開展肅反運動以前，方隊長擔任紅一軍團某師獨立團團長，驍勇善戰，是不可多得的軍事人才。第四次“反圍剿”結束後，全軍總結戰鬥成果，方隊長仗義執言，得罪了當權派，被革職查辦，以右傾分子身份被關押審查。

    由於肅反運動導致軍內多名一線指戰員被捕囚禁，紅軍戰鬥力嚴重下降，包括正面作戰和國統區地下鬥爭在內，均受到不同程度影響。方隊長意外得到上級通知，要他立即終止隔離審查，到敵工部報到，接受荊處長安排新的工作。

    方隊長以為可以重返戰場，抑制不住欣喜，連夜趕到蘇區敵工部第二處，見到荊處長方纔明白，需要帶隊前往貴州接應運鹽車隊。為什麼會選擇戰鬥英雄方隊長去執行這項特殊任務？因為他本來就是馬幫出身，參加紅軍之前子承父業，帶著一支馬隊來往於閩浙贛湘各省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