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有福哼著小曲，笑眯眯的樣子，活像一尊彌勒佛。“玲玲和毛毛呢？”阿香在房間裡轉悠了一圈，扭頭問道。蘇有福起身靠近阿香，一把摟住她，親暱說道：“親愛的，別擔心，已經送到大姐那兒了，咱兩口子今天好好樂呵樂呵！”

    “死相！呃，昨晚你怎麼跑到酒店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擔心啊！被他們抓到你就死定啦！”阿香扭動著腰肢慍怒說道，“知道知道，我錯了，老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也是被逼無奈呀！你辛苦了，坐下來先吃點東西。”蘇有福滿臉堆笑，讓阿香安坐下來。

    畢竟做賊心虛，蘇有福擔心引起同盟會在工會裏麵發展的會員懷疑，並未立刻去拜見江蘇總督，過了一週才搭乘輪船抵達南京。總督府不是尋常人想進就可以進的，蘇有福再次開動腦筋，想辦法儘快見到總督徐大人。

    蘇有福不是南京本地人，人地兩生，再沒有羅浮宮大酒店那種運氣，在總督府大門口徘徊了兩天，一無所獲。如果換作尋常人也就放棄了，可是蘇有福一心要促成此事，絞盡腦汁，好歹找到一條捷徑，透過它可以增加見到江蘇總督的機率。

    總督府管家姓崔，蘇州人，平生最大嗜好是泡澡，蘇州民間有諺語：白天水泡皮，晚上皮泡水。說明蘇州人都很樂享這種生活方式，崔管家就屬於此類人。南京澡堂不如蘇州那麼多，滿大街都是，但作為省會城市，也不少，崔管家愛往一家名為“春滿樓”的澡堂去，被蘇有福打聽到了。

    蘇有福離開上海之際，阿香一反常態，破天荒大方了一回，拿出家中全部積蓄，折算成兩根“小黃魚”，交給蘇有福。蘇有福半天合不攏嘴，瞪大眼睛問道：“老婆，你幹嘛？這可是咱家所有家當啊？萬一辦不成，全家人要喝西北風的呀！”

    蘇有福怎麼能不害怕，打拼十幾年，連套房子都買不起，還指望著這次能夠打翻身仗呢。這個道理阿香何嘗不清楚，但她再不想過窮苦日子，如同一個從未下過賭場的人，反而沒有賭徒那麼多顧慮，孤注一擲，橫豎賭一把。

    帶著兩根金條，蘇有福每天都惴惴不安，這兩根金條怎麼使用，他一直沒有想清楚。總督大人不缺錢，送他也不會要，給無關緊要的下人又不起作用，蘇有福為此傷透腦筋，直到遇上崔管家，他覺得時機到了。

    蘇有福一連跟蹤三天，終於摸清規律：崔管家一天要泡兩次澡堂，早晚各一次。早上天不亮便出門，沿著秦淮河小跑半個時辰，然後到“春滿樓”洗去一身汗水；傍晚晚飯後出去散步，走到“春滿樓”，進去泡個把小時，回家睡覺。每天如此，雷打不動。

    既然找到規律就好辦了，蘇有福決定一大早去澡堂攔截，那時候人少，說話辦事方便。在蘇有福抵達南京第三天清晨，“春滿樓”貴賓室來了兩位顧客，一位是老熟人崔管家，另一個操著上海話，長得五大六粗賊眉鼠眼，兩間貴賓室緊挨著，其它房間空無一人。

    貴賓室早已放好熱水，嫋嫋熱氣中，崔管家微閉雙目，十分愜意，人生不過如此啊。蘇有福也泡在熱水裏，但心情大不一樣，他在計算時間。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太早敗了崔管家雅興，只會落得臭罵；太晚則人走茶涼，沒有時間談論正事。

    約莫半個小時之後，蘇有福裹上浴巾，悄悄走出貴賓室，拉開隔壁房間木門。崔管家斜躺在熱水裏，只露出半張臉，額頭上搭著白毛巾。“先生，老闆讓我來給您搓背。”蘇有福拿起木凳上的浴巾，殷勤說道。

    崔管家感到很奇怪，他是“春滿樓”的常客，從來不喊師父搓背，倒不是怕花錢，而是擔心不衛生，老闆應該知道的。“我不用，你去別處吧！”崔管家揮揮手，斷然拒絕。蘇有福不理不睬，直接走過去，蹲下身，亮出兩根金條，輕聲問道：“這個您總用得著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