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娃去過這家當鋪多次，都是偷來的小東西，不值錢，掌櫃隨意給幾毛錢打發了事，還給他臉色看，明娃心裏暗想：這次肯定要把掌櫃嚇一大跳，看他以後還敢不敢狗眼看人低！又想：當鋪會給多少錢呢？一百個大洋？少了，兩百個大洋？會不會多了？

    明娃跑到當鋪，此時正值集市散場，不少人圍在當鋪外面，當掉沒有賣完的貨物。有些外省客商路途遙遠，嫌累贅，就地處理完手中存貨，利利索索回家，讓當鋪撿了大便宜。

    明娃坐在石凳上耐心等待，眼瞅著一撥人走了，又來一撥，直到店鋪外空無一人，方纔走到櫃檯前。掌櫃和夥計忙得滿頭大汗，剛要沏茶歇息，見明娃慢悠悠走過來，一個夥計衝他喊道：“明娃子，你也來湊熱鬧？去，去，改天再來！”

    “啥子唵？只准州官放火，不興百姓點燈嗦？老子也是客人，生意人不做開門生意，吃剷剷啊？”明娃倚靠在店門旁，對夥計嘲諷道。夥計受到奚落，火冒三丈，操起一把掃帚，嚮明娃劈頭蓋臉打去，邊打邊罵：“好你個賊娃子，皮子癢了，想捱揍嗦！”

    明娃嘻嘻笑著，在門口轉起圈來，夥計掃帚高揚，滿場追趕，兩人一前一後，如同老鷹啄小雞，場面煞是可笑。當鋪的其他夥計和路過的行人都佇立一旁看熱鬧，笑聲不斷。夥計肥胖笨拙，明娃瘦小靈活，相映成趣，構成一幅絕妙的市井諧趣圖。

    “桂娃子，還不快點回來幫忙！一天只曉得貪玩好耍，養不了家的狗！”突然響起一聲叱喝，桂娃趕緊停下腳步，收起掃帚，乖乖返回當鋪，掌櫃脾氣不好，發起火來誰也不敢惹。

    明娃也收斂起乖張的習性，從當鋪側門溜進去，拉住掌櫃胳膊，悄聲喊道：“萬大爺，過來一下嘛。”掌櫃把手臂一甩，沒好氣責叱道：“沒看到我正忙啊？少在我這兒生事，不然把你打攆出去！”明娃連忙垂下手，走出側門，在當鋪外面等候。

    到當鋪典當財物的顧客林林總總分為幾大類，除了缺乏流動資金的商人、等米下鍋的窮人，還有坐吃山空的富家子弟、窮困潦倒的教書先生，最令人不齒的就是盜賊，也即是偷雞摸狗的賊娃子。其他人都是典當自家貨物，唯獨這些蟊賊是以贓換錢，連當鋪店家都看不上眼。

    等當鋪所有人忙完，又吃過午飯，掌櫃才“召見”明娃。儘管肚子餓得咕咕叫，但還得忍著，明娃急於把鑽戒出手，這時候必須耐住性子。

    “明娃，你想幹啥子？”掌櫃萬伯剔著牙縫裏的肉屑，含糊不清問道。明娃趕緊湊上前，遮遮掩掩，把錢包扳開，露出一絲亮光，故作神秘地說道：“萬大爺，我這兒有件寶物，保您賺大錢，瞧瞧嘛！”

    萬伯昂著頭，不屑答道：“你一個小賊娃子，有啥子狗屁寶物！嚯老子黑娃沒有曬過太陽嗦？”明娃把身子緊緊貼過來，央求道：“萬大爺，老祖宗，您老看一眼嘛，就看一眼，求求您了！”

    依萬伯的本意，壓根不想理睬明娃，但今天天氣晴朗，逢場趕集的人多，給他帶來豐厚收益，心情愉快，趁著好興致，懶洋洋說道：“拿出來瞅瞅吧，無非是些下腳料貨色，狗屎上不了席。”

    明娃像沒聽到，把鑽戒一點點掏出來。天底下臉皮最厚的就是賊娃子，比叫花子還無恥，早習慣了打罵。鑽戒現出真容後，在陽光下灼灼發光，猶如一根鋼針刺痛了萬伯眼睛，他使勁揉搓，確定自己沒有做夢，又掐了一下大腿，揪心疼痛，終於肯定這是現實。

    萬伯一把拽住明娃，轉身走進後院，準確說，不是走而是小跑。在典當這一行，萬伯是老前輩，幹了四十多年，什麼人什麼貨，瞥一眼就瞭然於胸。鑽戒特有的亮光讓萬伯心驚肉跳，更別說如此碩大的鑽石，如果出了差錯賣掉十個當鋪也賠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