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問石小翠的白軍副營長姓胡，正在軍用帳篷裡面酣睡，衛兵把他喚醒，要求審問奸細。營部有規定，營長指揮作戰、執行軍事命令，副營長負責部隊駐紮、開拔、訓練、輜重等雜物，包括敵情偵查和甄別情報，這是副營長分內之事，無論他願意與否。

    胡副營長老大不高興，睡得正香，被人猛然叫醒，誰會樂意呢？打著哈欠，胡副營長穿好軍裝，懶洋洋問道：“奸細啥模樣？是不是又有泥腿子不小心闖進來的呀？”這句話並非空穴來風，曾經發生過幾次類似事件，駐地附近村民爲了找尋丟失的牛羊，誤闖軍營，被當作奸細抓起來。

    大半夜怎麼會有村民闖入軍營，莫非得了“夜遊症”？——衛兵嗤之以鼻，但嘴上不敢說，含糊其辭。胡副營長沒有得到明確答覆，更加惱怒，咕噥半天，好不容易纔撐起腰，跟隨衛兵走出帳篷。

    胡副營長沒到審訊室的時候，石小翠正在“大鬧天宮”，撒潑打諢又哭又嚷，跟孫悟空差不多。從小到大，石小翠沒有受過氣，父母視為掌上明珠，不要說打罵，稍重一些的話語都不曾有過。如今受羈押被縛，聽到士兵罵罵咧咧聲音，委屈不過，怒火沖天而起，頓時發作出來。

    石小翠不是沿街叫賣的攤販，也不是粗鄙市儈的大嫂，那種哭爹罵孃的髒話說不出口，唯一能做得就是抓撓摔打。審訊室比較簡陋，能摔得只有桌椅茶杯，抓撓物件倒不少，圍著她的幾個士兵都可以作為攻擊目標。

    因為石小翠是年輕女孩，衛兵手下留情，沒有捆綁，給了她一個絕地反擊的機會。趁他們不注意，石小翠抓起審訊桌上的紙張茶杯，或撕得稀爛，或摔得粉碎，衛兵趕緊上前勸阻，石小翠趁機抓住他們，胡亂抓扯起來。

    白軍士兵幾時見過這種場面？呆楞片刻後都慌了神，任由石小翠又抓又撓，招架不住，臉上、脖頸上留下一條條血痕。“別鬧了，再鬧我打死你！”一個衛兵實在受不了，嘶聲裂肺喊道。“來吧！來吧！打死我，快打死我吧！”石小翠再次撲上去，揪住他的耳朵使勁拉扯。

    受到石小翠“虐待”的幾個士兵落荒而逃，把她反鎖在軍用帳篷裡，直到胡副營長到來，情況纔有所改變。胡副營長見審訊室外空無一人，勃然大怒，對身邊衛兵責叱道：“看管奸細的人吶，到哪兒去了？如果讓奸細跑了，你們全部要上軍事法庭！”

    陪同胡副營長的也衛兵不知所措，帳篷外明明站著幾個警衛，怎麼一個也看不到？開啟鐵鎖，石小翠披頭散髮站在燈下，活像一具殭屍，看見他們，又張牙舞爪撲過來。胡副營長嚇得大叫一聲：“你是人是鬼？不要過來，我開槍了！”

    石小翠已經嚐到甜頭，再度故技重施，也大喊道：“來吧！來吧！打死我，快打死我吧！”剛喊出一句，臉上捱了重重兩記耳光，耳朵轟鳴，忙捂住嘴，不敢再造次。胡副營長見石小翠安靜下來，長舒口氣，命令道：“坐下！問你幾個問題，答得上來就放你走。”

    石小翠摸著發燙的臉頰，呶著嘴，慢騰騰坐在小馬夾上，心想：不管敵人問什麼，一問三不知，總之不能讓他們抓到把柄。胡副營長隔著審訊桌打量石小翠，越看越覺得不像奸細，反倒像土匪婆子生的小女孩。

    “你是幹嘛的？從實招來，我也不為難你，交代清楚就可以走了。”胡副營長翹起二郎腿，慢吞吞問道。“瞎了眼啊？沒看出本小姐英雄本色來麼？告訴你吧，‘贛南虎’是咱親哥，我是他親妹，綽號“小狐仙”，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石小翠梗著脖子回答。

    胡副營長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一條腿從另一條腿滑落下來，二郎腿土崩瓦解。中央軍沒有與“贛南虎”交過手，但山上的土匪驍勇善戰，早已名聲在外，軍中傳言甚廣，胡副營長也有所耳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