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師長眼睛越瞪越圓，原以為歐亮僅懂皮毛而已，沒想到學識如此淵博。歐亮又展開一幀宣紙，郎朗說道：“宣紙之所以稱為宣紙，‘始於唐代、產於涇縣’，因安徽涇縣在唐朝時期隸屬宣州管轄，故得名宣紙，迄今已有1500餘年歷史。”

    “不要小覷這一張薄紙，裡面大有學問：按加工方法分為原紙和加工紙；按紙張洇墨程度分為生宣、半熟宣和熟宣；按原料配比分為棉料、淨皮、特種淨皮三大類。規格按大小分有四尺、五尺、六尺、七尺金榜、尺八屏、八尺、丈二、丈六等等；按紙面紋理分有單絲路、雙絲路、羅紋、龜紋等。”歐亮侃侃而談，卿師長如聽天書，眼睛瞪得比燈泡還大。

    “兄弟，你說得那些我也聽不懂，撿重要的說，有沒有假貨？有沒有特別值錢的？”卿師長忍不住發問，他明天便要趕回防區，時間寶貴。其實歐亮也並非有意賣弄，卿師長是粗人，不普及一下，免得卿師長覺得在糊弄他。

    歐亮沉吟一會兒，翻找出兩支湖筆，對卿師長說：“據《湖州府志》記載:元時馮慶科、陸文寶制筆，其鄉習而精之，故湖筆名於世。‘湖州馮筆妙無倫，還有能工沈日新。倘遇玉堂揮翰手，不嫌索價如珍珠。’說明馮慶科、陸文寶親制湖筆異常珍貴，倘若流傳至今更為罕見。”

    卿師長眼睛一亮，急不可耐問道：“我這兒有他們的作品？”歐亮微笑不語，把毛筆拿到燈下反覆觀摩，片刻後斷然答覆：“絕非馮、陸二人之手，但依小弟愚見，應該是兩位大師後人或徒孫所制，實屬精品。”

    卿師長按捺不住內心狂喜，趕緊抱出一大疊宣紙，攤在書桌上，請歐亮審視。對卿師長這副貪婪嘴臉，歐亮充滿厭惡，可還得周旋應付，否則拿什麼跟他交換？

    經過精心篩選，歐亮挑出一紮宣紙，細觀之下禁不住叫出聲來：“這不是南唐後主李煜親自監製的‘澄心堂’紙麼？師座請看，這幾張紙膚如卵膜，堅潔如玉，細薄光潤，與史書描述相符，彌足珍貴啊！”

    “能賣多少錢？”三句話不離本行，卿師長又在重複剛纔的問題。歐亮想了想，伸出三根指頭，“三百大洋？還不錯，我買成五十塊大洋，賺了！”卿師長眉開眼笑，歐亮搖搖頭，說道：“師座這回賺大了！起碼值三千大洋！”

    卿師長頓時傻了眼，好半天才哆哆嗦嗦接過這扎宣紙，小心翼翼包裹好，放入書桶裏，古董價值巨大讓他徹底開了眼。他心想：幸好遇到歐亮，不然三千大洋很可能就此束之高閣，被老鼠啃噬，最後成為一堆廢紙。

    經過這一番審驗，卿師長對歐亮刮目相看，真正心服口服。見時機成熟，歐亮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說道：“小弟不才，以後有用得著的地方只管開口。日後如果歐某遇到難處也希望師座高抬貴手，幫小弟一把。”卿師長頻頻點頭稱是，歐亮不虛此行，拱手告辭，夫妻倆雙雙離開，滿意而歸。

    此後歐亮又應卿師長邀請，專程前往卿府給卿師長把關，賺了不少錢，博得卿府上下一致好評。卿師長沒有食言，心照不宣，明裏暗裏給成都地下黨提供幫助，這場等價交換一直持續到抗戰爆發，卿師長隨劉湘率數萬川軍出川抗日，兩人的交易才戛然而止。

    此次稅天龍透過地道離開蓉城前往自流井，假如沒有四川軍政府頒發的《特別通行證》，將會遭遇層層阻擾。歐亮在第一時間想到卿師長，以兩件寶物的代價換取了五張《特別通行證》，一路上方纔暢通無阻，順利抵達自流井地區。

    在成都黑市上一張《特別通行證》可以賣兩根金條，有了它，軍警憲特一律放行，能夠攜帶鴉片、軍火等違禁品。五張《特別通行證》價值十根金條，什麼寶物如此值錢？自然是稀世珍品——歐家祖傳古董，一件是和田玉臥式袖珍貔貅，另一件是藏區高僧開光白玉瑪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