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炳瑞還在發愣，大叔已經端來稀粥，冒著熱氣騰騰的水汽。蘇炳瑞腹中空空，一口氣喝下三碗，抹抹嘴巴，連聲道謝。大叔隨口問道：“小同志，你從縣城來的吧，打算去哪兒？”“嗯，我是郵局投遞員，要去賈家寨。”蘇炳瑞抬頭回答。

    蘇炳瑞的話讓大叔驚詫不已，追問道：“以前送信的那個古師傅吶？他怎麼不來？”蘇炳瑞咧嘴一笑，自豪地回答：“我是古師傅的徒弟，以後這一片就交給我了。”大叔若有所思，輕聲說：“我還以為古師傅被傳染了呢！除了古師傅，你是第二個敢去賈家寨的外鄉人。”

    蘇炳瑞內心那塊敏感區域再次受到觸碰，禁不住問道：“大叔，賈家寨真有那麼可怕？連你們都不敢去嗎？”大叔緊繃着臉，有些慍怒，扔下一句：“那個鬼地方，活得不耐煩的人才去吶！古師傅不是凡人，咱們沒法比！”說完到後院洗碗去了。

    蘇炳瑞知道說錯話，但已經收不回來，這纔想起忘了問路，怎麼辦？厚著臉皮，蘇炳瑞走到後院，好言好語向大叔詢問路線，大叔沒好氣答道：“小同志，我勸你別去了，年紀輕輕就把命丟了不划算。”看樣子沒法再說下去，蘇炳瑞只好告辭，返回原路。

    又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方出現一個三岔路口，都是泥巴路，沒有任何標識。蘇炳瑞展開臨摹的地形圖，大概因為岔路太小，不見標註，這一下把蘇炳瑞難住了：三條路，左右各有一條，中間一條，哪條纔是通往賈家寨的路？

    天色變得晦暗，快要下雨了，如果方向選擇正確，傍晚應該能夠走到賈家寨，走錯就麻煩了，將會越走越遠。蘇炳瑞一屁股跌坐在路邊岩石上，多麼希望這時候從天上降臨一個神仙，給他指點迷津。

    思來想去，蘇炳瑞決定採取最笨的辦法：從左到右，挨着走一遍，每條路走兩裡，逢人便問，正確就走下去，反之折回來換路。這是蘇炳瑞兒時經常用得方式，雖然耗費時間精力，總比悶著頭髮呆強。

    左邊這條路比較好走，兩里路很快走了一半，謝天謝地，總算遇上兩個老鄉。兩人揹着空竹簍，邊抽著旱菸邊閒聊，可能是趕集後歸來，賣完農產品，買些生活用品帶回家。這種場景蘇炳瑞再熟悉不過，密溪村人也有逢場趕集的風俗，散集後人們總是三三兩兩聚攏一塊兒回家，男人抽著煙，女人揹着崽。

    “兩位老伯，打擾一下！請問這條路可以到賈家寨麼？”蘇炳瑞湊上前問道，令人不解的是，兩個老鄉完全不搭理，彷彿沒聽見似的，繼續走路聊天。蘇炳瑞以為他們人老耳背，再次高聲問了一遍，其中一個老伯扭頭罵道：“當咱哥倆是聾子呀！說話像打雷一樣！”

    老伯的話如同一記耳光，蘇炳瑞感到臉頰發燙，立即答道：“對不住啊，我以為你們沒聽到。請問，這裏可以去賈家寨不？”“莫說我們不知道，即使知道也不告訴你！小同志，你趕快回去吧，去了死路一條，那兒的人都絕戶了！”另一個老伯插嘴道。

    蘇炳瑞不甘心，辯解道：“怎麼會呀？我們郵局還有寄到賈家寨的家書，說明寨子裡還有人嘛！”罵他那個老伯口氣緩和一些，規勸道：“叫你別去是為你好，外頭寄信的人十之八九是早些年離家外出的男丁，如今留在寨子裡，不是死人便是半死人。”

    話說到這個份上，說明前方肯定不是賈家寨，蘇炳瑞鎩羽而歸，又走上中間那條路。這回比較幸運，走了十幾分鍾就碰上一個中年婦女，也是揹着竹簍，右手拎著布袋子。蘇炳瑞這回學乖了，先繞到大嫂前面，自我介紹道：“大嫂您好！我是中央郵局投遞員小蘇，向您問個路，行嗎？”

    大嫂停下腳步，上下打量一番後問道：“你是古師傅的同志？行啊，說吧，要去哪兒？”蘇炳瑞心裏又開始犯嘀咕：師父名頭大真不是吹的，什麼地方的人都認識他，要是有一天他也婦孺皆知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