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兄弟確實是山西運城人，山西人都嗜好食醋，他倆也不例外，敢抱著醋罈子喝，全天下恐怕只有山西人做得到。自古以來山西人有兩樣引以為榮：吃醋與經商，吃醋到了痴迷的程度，山西人算第一；晉商曾顯赫一時，成為神州商賈之首，並非杜撰。

    江浙女人只當桌上醋罈是阮氏兄弟佐餐調料，沒當回事，抓起筷子正要下手，阮仁杰說道：“小姐請稍等！仁義不曉事，冒犯紅顏，除了擺下這桌飯菜請罪，還想有所表示，作為警戒。”

    已經伸到碗碟邊的筷子停在半空，江浙女人好奇心頓起，笑吟吟問道：“如何表示，我倒想看看？莫非又是喝酒？小兄弟昨晚已經酩酊大醉，今天還能喝多少？”阮仁義正愁找不到插話機會，立即接上話茬：“小姐沒去過咱山西吧？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表達心意的方式有很多，喝酒只是其中之一。”

    阮仁杰讓夥計拿來一疊土碗，這種碗專為製作蒸菜而燒製，比尋常飯碗窄小低矮，並不常用。阮仁義起身把這些土碗一字排開，約莫有十幾個，飯桌本來很大，被擠佔了三分之一，反倒顯得擁擠了。

    正午是食客最集中的時候，人來人往，無形中都吸引到這邊來了。眾目睽睽之下，江浙女人羞澀起來，沒好氣問道：“二位探長搞啥名堂麼？弄得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小姐別急，爲了表示誠意，我想陪您玩個小遊戲，造些氣氛嘛！”阮仁義笑嘻嘻回答。

    這是阮氏兄弟清早設計的一個計謀：讓女特務當衆出醜，顏面掃地之下離開此地，達到上峰防範中央政府幹預目的。作為調味品，醋不可缺少；作為調味品，醋也不可多食，其實油鹽醬醋茶，哪一樣又能多吃？但山西人世世代代嗜好食醋，已經習以為常，其他地方的人根本沒法比擬。

    既來之而安之，江浙女人饒有興趣看著阮氏兄弟表演，只當參加了一場蒙面舞會，刺激而新鮮。聶春鳳和農村大嫂夾雜在圍觀人群中，大嫂不愧受過專業訓練，已經預感到江浙女人會出糗，阮氏兄弟幹得是抓人的工作，豈肯輕易認輸？聶春鳳涉世不深，權當看熱鬧，根本沒想到自己即將捲入其中。

    見人越來越多，阮仁杰覺得火候到了，對阮仁義說：“不要耽誤飯點，趕快進行！”阮仁義點頭會意，抱起醋罈子，把桌上土碗全部倒滿，指著這些碗碟說道：“作為賠禮，我把碗裡的醋都喝完，但有個請求，希望小姐成全。”

    不等江浙女人搭話，他接著說：“我一個人喝未免不夠盡興，如果小姐願意的話，我每喝三碗，小姐喝一小口，咋樣？”——江浙女人以為聽錯了，睜大眼睛，反問道：“讓我喝醋？你是不是腦子進水了？”

    “小姐誤解了阮仁杰的意思！他沒說清楚，在咱們家鄉，請客人喝醋是一種禮節，代表著尊敬和信任。考慮到您不是山西人，所以適可而止，他連喝三碗，您隨意。”阮仁杰連忙解釋，此話真假只有他倆才知道。

    既然話說到這個份上，明顯沒有選擇，江浙女人皺起柳眉，她一直不喜歡吃醋。江浙地區也有個說法：吃醋是諧音，代表雙重意思，生活中喜歡吃醋的女人對待男女關係也喜歡爭風吃醋，別人都會敬而遠之。

    阮仁義先發制人，端起土碗，連喝三碗，眼皮都不眨一下，如同喝白開水。圍觀的人眼睛都直了，山西人吃醋厲害，果真名不虛傳，看來江浙女人要下不了臺。

    望著阮仁杰專門準備的一小碟醋水，江浙女人犯了愁，喝醋真有這麼難？有些時候就是如此，大英雄陰溝裏翻船，豪傑遭到小人暗算，類似事件比比皆是，面對槍彈毫無懼色的女特工卻在吃醋問題上膽怯退縮，說奇怪並不奇怪。

    遲疑片刻之後，江浙女人抓起醋水，閉上眼，喝湯藥一般倒下肚。醋水特有的酸勁順著喉嚨翻涌上來，腸胃禁不住猛烈抽搐，江浙女人無法控制自己，“哇”得一聲，醋水連同昨夜的酒水傾斜而出，四處亂濺，圍觀人群趕緊躲避，唯恐沾染上汙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