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煙在農戶的家裏升起，在路上有個少年聞到了飯菜的綿綿香味，強忍著飢腸轆轆往前走去。

    他是個苦行人道士，不是沒有飢餓的仙人。

    這一路上忍飢挨餓，還是沒有感化上蒼。

    天上宮闕住著的神仙，他們何時纔會下凡給眾生憐憫？

    少年最終停下了，他望著前面出現的一個少年，那個少年與他年紀相仿，可氣質卻凌然若雲。

    少年何曾見過這樣一個紅塵外的人？

    大概是在很多年前的某個春天，在那座亂葬崗裡，曾住著一位仙風道骨的年輕人，還有個可愛動人的小女孩。

    那兩位師徒最後又怎樣？

    他只記得一道劍光，最後他就踏上了尋找的道路。

    找什麼呢？

    他要尋找人生的最終點，那處凡人無法見到的仙境。

    美妙的仙境，總是讓人思議，他來到了傳說中神仙大戰的地方，可到了後才發現此處唯有廢墟和荒蕪。

    少年道：“你來找什麼？”

    少年答：“神仙！”

    少年道：“神仙不在此處。”

    少年問：“神仙本身就是很神秘的事物，我一年半年是找不到的，所以我會用很長的時間找到那座山。”

    少年見他毅力堅定，微笑著指了指身後的一座山，那座山什麼也沒有的，看起來好像死去的一座山。

    少年人看了眼他，微微躬身道：“多謝仙人指路。”

    對面那少年道：“此處沒有仙。”

    少年人面無表情的往前走去，他說沒有仙就沒有仙嗎？

    他來此之前，還有人說此處沒有人，現在不也有人嗎？

    這裏的烈日很熱，熱到灼心的程度。

    可少年的意志堅定，一路朝著林深處走去，他見到了麋鹿，那些麋鹿卻不能告訴他仙在何處。

    最後來到山中小溪，他坐下來歇歇腳時，一頭猛虎卻出現在他背後，這老虎張牙舞爪，作出攻擊的態勢，可少年如老鍾端坐。

    糖葫蘆躲在樹叢一處看著，而少年仍舊無動於衷，那份泰山崩於麵而不改色的態度，果真是修道的上品天賦。

    一時間糖葫蘆竟生出想收他為徒的念頭，這念頭升起，那便代表少年與他有緣，甚至已有因果關係。

    那雙眼睛是怎樣的眼睛？

    只看見極度兇險，好似炙熱火焰的眸子，金色的瞳孔，是神聖而又神秘。

    這是一頭高大的神龍，它一巴掌就將那頭老虎拍成了碎片，糖葫蘆則被它看了眼，好似告誡糖葫蘆，這是它的因果！

    “你來到這裏，那就說明你是個有機緣的人。”

    少年問：“仙在這裏嗎？”

    神龍道：“此處沒有仙，唯有神龍。”

    少年搖頭道：“那我寧願不要這因果。”

    他往前大跨步的走去，神龍的鬍鬚在空中飄啊飄，最後無可奈何的回到了那座山裏，繼續孤獨的等待有緣人的到來。

    糖葫蘆曾見過龍，偉大的龍族消逝於曾經，龍十三死亡於揚州城的東關街，在那裏他劈開了妙朐山的結界。那應該是自己最厲害的時候，不像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他無奈的嘆息一聲，繼續跟著少年往前走，可少年停在了一座山的懸崖邊，竟然發呆了。

    糖葫蘆問道：“你在等什麼？”

    少年轉身道：“好像與你無關。”

    糖葫蘆笑道：“當然和我有關，因為這座山是我的。”

    少年低下頭，問道：“可有仙？”

    糖葫蘆道：“怎樣纔是仙？”

    少年抬手，再做了個好笑的動作，那是一橫，隨後將一片落葉撿起，將落葉撕成粉碎狀，向天空一揚。

    仙就應該這樣，一劍讓四周灰飛煙滅，即便是落下來的葉子，也被斬成一片一片。

    “這就是仙？”

    ——“對，這就是我心目中的仙！”

    “可你比喻的那是魔，不是仙。”

    少年問：“仙是怎樣？”

    糖葫蘆撿起一片落葉，在他掌心卻開始生根發芽，最後長成小樹生在手中。

    少年驚訝：“怎是如此？”

    糖葫蘆道：“還能如何？仙就是這麼無趣、無聊、無慾、無妄。”

    少年道：“可在我心目中，仙應該是毀天滅地，與天抗爭。沒有慾望，如何與天爭，與魔鬥？又如何救世人，受長生？”

    糖葫蘆大聲道：“誰說仙可以長生？！”

    少年被嚇到了，他退後幾步，但卻不小心走近懸崖掉了下去，糖葫蘆身後一柄飛劍唱起旋律，將少年托住飛起，旋即又落在了原處。

    少年驚魂未定，道：“還說此處沒有仙？以飛劍託人，這手段只有仙才能做到。”

    糖葫蘆道：“我糖葫蘆最不喜歡的就是說謊，我說此處沒有仙，那就是沒有仙，這裏是一處墓葬地，倒是葬了不少的仙。”

    少年左右看了眼，還是生機勃勃的這座山，哪裏有所謂的墳墓？

    糖葫蘆知道他不信，倒也不去解釋什麼，只是他來到了不應該來的地方，此處是萬道陵，一百年了，此處早就有青色掩蓋了墳墓，那本天書卻在逃亡，不知去向何處。

    又或者是糖葫蘆藏起來了！

    少年尋仙心切，殊不知卻走錯了路，到了這裏，他命數已短至三年，這三年內必生災厄，病痛纏身。

    在某處，陳寒今輕輕的撫摸著一棵樹，這棵樹曾是梨樹，而今卻已枯萎。

    上元山的確變了樣子，可他陳寒今還是當初的陳寒今，至今也沒有絲毫變化。

    那個少年帶來的爭端是罪孽，比起陳寒今的過往還要不堪。

    少年從何處來？

    他從寒冥國來的，而他的身份是新任寒冥國君之子，陳青提！

    陳青提壓抑著內心的激動，忽地又跪在糖葫蘆的面前，道：“先生，我想學仙縱橫天下，有仙的手段，那我就什麼地方也可以去了。”

    即便沒有仙人的手段，少年也可以什麼地方也去，可他卻不見得能看見矇蔽人雙眼的那層幕布。

    糖葫蘆望著上元山的山巔，師父會怎樣選？

    他用孤樂推演了好幾次，發現如果傳授他，那麼日後必起鋒芒，可不傳授他，那麼日後更會腥風血雨。

    少年嚮往的是毀天滅地，可神仙怎能不問緣由，妄開殺孽？

    糖葫蘆忽地想：“當師父的仙人，真的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