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酒窖大火
餘楓和護衛隊的幾個人,在一個侍者的引導下,正朝著一樓餐廳走去,突然聽到“嘭”的一聲,頓時警覺起來,循著方向,帶著親隨護衛就朝著樓上衝去,被守護在樓梯口的幾個印度侍者攔住。
這幾個侍者嘰裡呱啦,說著餘楓他們聽不懂的話,餘楓沒辦法跟他們交流,分開侍者朝上面硬闖。這時,二樓樓梯口出現了一個人,手拿著拂塵,厲聲呵斥道:“誰在喧譁!”
餘楓抬頭一看,正是來請鍾懿的小太監方順。
餘楓喊道:“方公公,我要見鍾大人!”
“你是鍾大人的親隨,到底懂不懂規矩?李公公正在跟鍾大人談話,這時候,鍾大人是你想見就能見得到的?”
“可——”餘楓很擔心鍾大人的安危,可不知道怎麼說。
“回去,別給你家大人添亂!”方順一擺拂塵,揚長而去。
餘楓是真的擔心給鍾大人添麻煩,於是從樓梯上下來了。可是想想又實在不放心,與四名親隨護衛一起,守在樓梯口,不願意離去。
幾個侍者趕他們不走,於是也並排著堵在樓梯口,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好在,就響了一聲,再也沒有動靜了。
餘楓心想,那就等等吧。按照傅大人的安排,事先跟鍾大人已經約定好了,一個時辰,即便是宴會沒有結束,鍾大人也要出來跟自己打聲招呼。如果沒有下來,那就是一定出事了,自己就可以帶人闖進去!
可是,沒想到一個時辰竟然這麼難熬!
酒莊共有兩棟樓房,東樓是餐廳,西樓是住宿。現在東樓的二樓三樓被包下來,今晚不接待客人。客人都是從大廳前往一樓的餐廳和包房,樓梯口正對著大廳,餘楓站在樓梯口,看到三三兩兩的客人進進出出,這些人大多是佛山錦衣玉食的富家子弟,其中也有一些是癮君子。因為這酒莊是外國人開的,佛山沒人膽敢到這裏搜查,所以成了癮君子的聚集地。這裏雖然貴點,但勝在安全。
一樓大廳的自鳴鐘“噹噹噹”敲了八下,正是餘楓和鍾懿約定的時間,可是,樓梯上還是沒見到鍾大人的身影。
餘楓聽著時針“咔嚓咔嚓”的聲音,這一聲聲,似乎敲在餘楓的心裏,非常焦急。他實在是等不下去了,一揮手,帶著親隨朝樓梯上衝,一邊衝,一邊大聲喊:“鍾大人!鍾大人!”
幾個侍者阻攔不住,被護衛隊衝的東倒西歪,剛剛衝到一半,樓梯上,一排洋槍對準樓道,怒吼:“退回去!”
餘楓腦子裏“嗡”的一聲,他一下子懵了——洋槍隊在這裏!鍾大人果真出事了!
“兄弟們,拼了!”餘楓把辮子朝著腦後一甩,拔出大刀,喊道,“這是大清國的土地,有種你就開槍打死老子!”
“呯呯”一聲排槍,槍口抬高了一點點,從眾人頭頂,射到牆壁上,打的磚石四濺,硝煙四起。第一批人放完槍,馬上後退,又一隊洋槍上前,堵住樓梯口,依然是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他們。
餘楓剛剛還以為他們不敢開槍,沒想到他們真的開槍了!如果再往上衝,他們就一定會對準人群開槍了!這樓梯上,一點回旋的餘地都沒有,自己帶的幾個親隨,估計還不夠他們一個排槍呢!
“退回去!”洋槍隊用生硬的漢語喊道。
這樣硬拼不行。餘楓對身邊的王小七使了個眼色,小七很機靈,趕緊跑到外面去找蘇乞兒和狗蛋兒,這裏現在只有他們兩個援兵了!
餘楓和他帶領的幾個親隨,持刀與洋槍隊對峙著,餘楓不能上去,可也不願意退下,雙方在樓梯上僵持不下。
餘楓心下盤算著,就是蘇乞兒來了,又能怎麼樣?
他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有咬牙,跟他們拼了。自己這幫護衛朝前衝,吸引對方火力,趁著他們更換隊形的空檔,讓蘇乞兒憑藉他高超的武功,迅速衝上去,突破這些人的圍堵,去解救鍾大人。
好一會,王小七才氣喘吁吁跑回來:“隊長,我四處尋找,都沒有找到蘇燦!”
“怎麼會?我都跟他說好了,在門口槐樹底下等我的!”餘楓大為光火,蘇燦今天是怎麼了,這麼關鍵的時候,怎麼突然掉鏈子了!
“沒有,真的沒有!”王小七焦急地說,“會不會蘇燦聽到了槍聲,沒等我們通知,提前採取行動了?”
餘楓這才醒過神來,剛纔擔心鍾懿的安慰,腦子都急糊塗了:“嗯,可能是這樣。小七,你趕回去,通知傅大人,帶人馬過來支援!”
“我剛剛出去的時候,街道已經被人堵住了!”王小七說。
“你說什麼?”餘楓大驚失色,看樣子對方早有預謀,在開始行動前,已經堵住路口了,看來訊息也送不回去了!
正在這時,一樓餐廳食客聽到槍聲,“呼啦”一聲全都跑出來了,可是,剛剛跑出幾個人,大門就被人“咣噹”一下鎖住了,這些食客像綠頭的蒼蠅,尖叫著到處亂跑。
看來護衛隊就是想安然離開,也是不可能的了!
“我們怎麼辦?”王小七焦急地問。
餘楓小聲說:“我們在這兒把聲勢造大點,掩護蘇燦行動!”
現在,一切只能指望蘇燦和狗蛋兒了!
“好!”王小七心領神會。
“鍾大人!鍾大人!”王小七帶著親隨大聲呼喊。
“放人,放人!”大家不敢往上衝,不斷鼓譟。
餘楓在護衛隊的吶喊聲中,悄悄下樓,尋找其他的上到二樓的方法,可是他一直沒有找到。
正如王小七所預料的那樣,蘇乞兒和狗蛋兒的確是在響槍的同時,就採取了行動。
蘇乞兒並沒有聽見鍾懿撞擊窗戶的聲音,因為距離較遠,而且鍾懿撞擊的是內側的窗戶,但是,餘楓和護衛隊的喊聲,蘇乞兒可是聽的清清楚楚。他們本來就隱身在大槐樹上,在巨大的槍聲響起的同時,蘇乞兒拉著狗蛋兒的手,一躍而起,撞擊早已經瞄好了的一扇二樓的視窗,窗戶撞碎的聲音,掩蓋在槍聲中,沒有引起別人的察覺。
之所以選擇這一扇窗戶,是因為蘇乞兒觀察了近一個時辰,儘管裡面燈火通明,卻視窗處一直沒有人影晃動。果然,蘇乞兒落地的時候,就發現這屋子裏沒人。
蘇乞兒把狗蛋兒從地上拉起來,躡手躡腳開門出來,他們看看樓梯口,洋槍隊緊張地注視著樓梯口,與餘楓和他們親隨對峙,沒有發現蘇乞兒和狗蛋兒。蘇乞兒想了想,解決這些洋槍隊,很有可能驚動裡面的人,眼下,最重要的是救出鍾大人。
於是,蘇乞兒和狗蛋兒貓著腰,沿著走廊,朝著另一個方向摸去。因為,蘇乞兒剛纔就是從視窗處,觀察到鍾懿是朝著這個方向走的。
這是一條迴廊,一個房間接一個房間的走過去,居然都是燈火通明,都是空蕩蕩的。
這是搞的什麼名堂?
既然二樓沒有,那麼為什麼洋槍隊還要嚴防死守,不讓餘楓他們上來?這是什麼障眼法?可是,鍾懿明明是從這裏上二樓的呀!
對,這裏一定有一個通道,通向一個隱秘的地方!
再往前走,就沒有燈光了,蘇乞兒摸索著前進,突然感到身側有一陣涼風透出來,仔細辨認,原來是一扇很隱蔽的門,黑黢黢的,湊近一看,裡面什麼也看不清楚,但是,蘇乞兒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奇異的香味,很好聞的香味。
不過,蘇乞兒在這香味中,隱隱約約聞到一種熟悉的淡淡的酸味,這味道極為深刻——香薰鴉片?
原來,香薰鴉片每根一次只能燃燒一個時辰,這是東印度公司設計好的每天的定量。爲了一次性讓鍾懿染上毒癮,徐友諒跟東印度公司的技術人員商量,一次連續用三根香薰鴉片。這不,一根燒完了,技術人員帶上防毒面具,開門進去,重新燃起第二根香薰鴉片,這樣,樓道里就有了香薰鴉片溢位的味道。
他們是想用香薰鴉片來毒害鍾大人啊!
蘇乞兒摸索了半天,終於找到了門鎖的位置。好在,這扇門上在外面上的鎖,狗蛋兒手中帶著一根打狗棍,蘇乞兒把打狗棍插進鎖鏈中,用力一撬,鎖鏈崩斷。
這裏距離另外一邊的樓梯比較遠,洋槍隊他們沒有聽見。
蘇乞兒帶著狗蛋兒順著樓梯,下到一樓,正要循著氣味摸向地下室。突然,從一樓的樓梯口,衝出一隊人馬,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原來,樓下的這些人聽見了他們撬鎖的聲音。
衝出來的這群人中,打頭的竟然是臉上貼著狗皮膏藥的馬捕頭——
果然是徐友諒在搗鬼!
“這次宴會的安保工作,是我們佛山知府衙門負責,你們請回吧!”馬捕頭亮出明晃晃的大刀。
“宴會?宴會擺在地下室嗎?”蘇乞兒嘲諷地說道。
“擺在哪兒,是你這個乞丐說了算嗎?”馬捕頭譏諷道。
蘇乞兒現在想的是救人,沒時間跟馬捕頭逞口舌之利,上前就是手腳並用,如同猛虎衝進羔羊,打到了一片,率先衝下臺階。
“堵住他們!”蘇乞兒急於解救鍾大人,對後面的狗蛋兒喊道。
“是,師傅,看我的!”狗蛋兒這段時間進步不小,一根打狗棒舞動的虎虎生風,對付後面的一隊爬起來的捕快,竟然絲毫都不落下風。
蘇乞兒聽見後面狗蛋兒還能應付,這才放心衝下臺階,剛剛下到地下室,拐角處,一個黑大漢舉著一隻短槍,對準蘇乞兒的額頭:“哈哈,又見面了,這次我看你哪裏逃!”
原來這黑大漢是羅伯特!
在電光火石之間,蘇乞兒一個後仰,彈丸從面門飛過,火焰擦著面門,火辣辣的疼痛,蘇乞兒順勢一個朝天腿,一腳踢中羅伯特握槍的手腕,短槍“噹啷”一聲,掉在地上。
羅位元也是習武之人,反應也是很快,趁著蘇乞兒整個注意力都在手中的短槍上面,左手猛地揮出一拳,正擊中蘇乞兒的小腹,把蘇乞兒打到在地,當他一腳踢向蘇乞兒的時候,蘇乞兒一個懶驢打滾,躲過了這勢大力沉的一腳,順勢挺身而起,一個掃堂腿,踢中羅伯特另一條支撐腿,羅伯特如大山一般,轟然倒地。
蘇乞兒正準備上前,解決羅伯特,忽然感到背後一陣疾風襲來,蘇乞兒低頭彎腰,一個後踢腿,他料想會踢中對方的手腕,哪知道這一腳卻踢空了。要知道,對手本是偷襲,如果抱著一擊必中的心事,肯定會被這一腳踢中。看來,對方也留有後手。
蘇乞兒暗暗心驚,這還是個高手啊!他趕緊用右肩著地,一個前滾,避開對方大刀的橫掃,後背頓時一片陰涼——後背的衣襟被劃開一道口子。
好險!
蘇乞兒藉助地窖牆壁上的燈光,這纔看清,後面偷襲之人竟然是屠虎!
蘇乞兒曾經與屠虎交手過,沒感覺到他武藝有多高,可今天明顯與上次不是一個檔次。看來,上次屠虎沒有拿出他的真本事。蘇乞兒心想,估計這個人一直隱藏著他的真實的實力,可能是爲了算計趙海的緣故。
這時候,屠虎也爬起來了,兩個人一前一後,將蘇乞兒夾在地窖通道中,屠虎似乎很知道羅伯特的長處和短處,他專門攻擊蘇乞兒的下三路,一套地躺刀使得十分嫻熟。羅伯特一看,頓時對屠虎的意圖心知肚明,本來個子很高,於是就專門攻擊蘇乞兒的上三路,刺拳、擺拳、勾拳,全是朝著蘇乞兒腦袋脖子處招呼,他不用防守下三路,威力大增,拳式招招都是重拳,挨着一拳,估計都得躺倒半個月。
蘇乞兒頓時險象環生,他左支右絀,勉力支撐。
現在,對自己威脅最大的,是屠虎的地躺刀,招招都是膝蓋以下,雖然蘇乞兒還沒有被砍中,可凌厲的刀氣,把蘇乞兒衣褲扯成了碎衣片了!
他看見酒窖通道兩邊,高高的架子上,都是酒瓶,心想,如果酒瓶碎裂在地上,都是玻璃渣,屠虎就沒有辦法施展地躺刀了。於是,他抽出酒瓶,朝著地上的屠虎砸去,屠虎躲過,酒瓶碎裂一地,一時間酒香四溢。
這倒是勾起了蘇乞兒肚子中的酒蟲,趁著地上的碎片,阻礙了屠虎施展地躺刀,蘇乞兒稍稍輕鬆一些,抓起一個酒瓶,一口咬開酒瓶的橡木瓶蓋,仰頭“咕咕咕”灌進嘴裏。嘴裏微甜,微微帶有一點酸澀。蘇乞兒喝不慣,但這時候也不能太挑剔,一瓶接著一瓶,喝完後的酒瓶,就成了蘇乞兒手中武器,一個酒瓶砸到羅伯特的拳頭上,另一個炸在屠虎的頭頂上。整個局面頓時改觀,雙方互有攻守,打成了僵持的局面。
羅伯特和屠虎似乎並不著急,只是纏著蘇乞兒,不讓他進去救人而已。蘇乞兒此時已經喝了七八瓶了,微微有了些醉意,醉拳這時候也能發揮出七八分了,各種奇招怪招層出不窮,頓時,蘇乞兒開始佔據上風。不過,羅伯特和屠虎配合越來越熟練,也能勉強支撐。
蘇乞兒知道,香薰鴉片,時間越長,危害越大,不覺內心焦躁,出手搶攻中,好幾次差點遇險,於是,打起精神,又灌了幾瓶,已經醉意朦朧了,身體的各個部位,都成了打擊對方的手段,他一把拉到了一個酒架,酒瓶碎落滿地,蘇乞兒踩在“咕嚕咕嚕”滾動的酒瓶上,不僅能快速移動,還能掌握平衡,並且隨著身體的擺動,使出各種跌、靠、肘、圈等技法,打得屠虎和羅伯特不知所措。
這時,蘇乞兒抄起一個酒瓶,砸開瓶底,一個前衝,將半個酒瓶插進羅伯特的面門——
“啊——”羅伯特一聲慘叫。
屠虎見勢不妙,趕緊揮刀撲上去,蘇乞兒側身避過,屠虎一把抓住羅伯特,將他拖出去,地上滿是酒瓶,碩大的身軀,屠虎拖起來竟然毫不費力。
蘇乞兒正要追趕,屠虎早已經想好了保命的法子,他從懷裏掏出一個火摺子,扔到地上,地上全是灑落的酒液,酒窖頓時騰起熊熊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