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進去了？”徐天仁推開門，還沒有關門，小倩就站起身，急切地問。

    徐天仁也不理會，徑直來到桌子旁邊，端起杯子，“咕咕”喝了一口，有些不滿地說：“能不能讓我喘口氣？”

    趙小倩把徐天仁喝空的杯子加滿茶水，耐著性子等在一旁，不敢出聲。

    徐天仁故意不說話，看著小倩窘迫的樣子，徐天仁“噗嗤”一聲，把嘴裏的茶水都噴出來了。

    “哎呀，人家都急死了，你還笑！”趙小倩伸手要打。

    “好好，我說，我說。鑰匙送進去了，我插在雞腿上，扔進去了！”

    小倩擔心的說道：“那，要是他們不吃那條雞腿怎麼辦？”

    徐天仁說：“怎麼可能？聽馬捕頭說，都餓了他們快三天了，見了雞腿還不是像見了親孃似的！”

    “難說。你不知道蘇燦哥哥的脾氣，他很倔呢！”小倩憂慮地說。

    徐天仁想想，看蘇乞兒那種態度，還真有這個可能。不過，他身邊的那個……他一下子有了信心：“他就算不吃，跟他一起的那個叫什麼來著？”

    “狗蛋兒。”

    “對呀，狗蛋兒肯定會吃啊！”

    小倩覺得徐天仁說的有理，一下子寬心了。可是，她突然想起狗蛋兒吃包子的樣子，又擔心了：“哎呀，他要是吃呀，怕是會把鑰匙吞到肚子裡去的！要是那個樣子，可怎麼辦呀？”

    徐天仁無語了，這真是關心則亂，小倩一門心思全在蘇乞兒身上，把事情總是從最壞的情況上去想，有些事情哪怕是隻有很小的可能性，她也放心不下。

    “天仁哥，你給我出出主意，該怎麼辦呀？天仁哥，你說話呀！”

    “我嫉妒了！”徐天仁說，“你怎麼不去替我想想，明天我爹知道這件事，會怎麼對付我，我要怎麼做，才能逃過這一劫？”

    小倩臉一紅，她還真沒有想過這些，心中不覺感到有些對不起徐天仁，這才安分了一些，喃喃地說：“那，我們這就去巡捕房門口等著？”

    徐天仁搖搖頭，嘆氣道：“你呀，你呀，我怎麼說你好呢，你是不是擔心人家不知道這件事是我們乾的？再說了，就是他們拿到了鑰匙，也會等到半夜才動手，哪裏這會兒就出來了？你還說你喜歡聽江湖故事，想當一個女俠，就這本事，成嗎？只怕還沒有走進江湖，就被江湖給淹死了！”

    小倩被說的羞紅了臉：“天仁哥，那你說該怎麼辦？我都聽你的。”

    “怎麼辦？各回各家，各找各媽。”

    “這……”

    徐天仁耐心的解釋說：“我是必須得回去，不然的話，我爹不懷疑我，那纔出鬼了！你也知道，我爹發起脾氣來，那真是見鬼殺鬼，見佛殺佛，誰都勸不住。而你呢，一個女孩家家的，深更半夜的，自己保護自己都成問題，沒的還要別人分心，不如回去等著。”

    小倩連忙問：“你跟蘇燦說讓他到我家找我了？他會去找我嗎？”

    徐天仁有些堵得慌：“當時有馬捕頭跟著，我哪裏能說這許多話？今晚他是不是去找你，這我哪裏知道！”

    實際上，徐天仁認為，十有八九，蘇燦會去找小倩，可他偏偏不這麼說。

    “要是阿燦不去找我，那我怎麼知道蘇燦哥哥是不是逃出來了呢？”

    徐天仁真是有些無語了，似乎只要是與蘇燦有關的，小倩就會有無數個問題：“明天，你只要看到滿街的衙役到處抓人，那就是跑出來了唄！”

    “我走了！”看見小倩嘴角嚅動，似乎還要說什麼，徐天仁覺得，呆在這兒是一種折磨。

    小倩這纔看出來，徐天仁有些不高興，她站在徐天仁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天仁哥，謝謝你啊！”

    徐天仁故意惡作劇：“怎麼謝我？”

    小倩想起自己的承諾，一下子手足無措了。

    徐天仁抬手拍拍小倩的肩膀：“會沒事的，放心！”

    一路上，徐天仁心想，自己倒不是真的覺得蘇燦沒事，反而認為，蘇燦即便拿到鑰匙，十有八九也逃不出來的，巡捕房是什麼地方？何況這兩個人遍體鱗傷，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氣了，而且還餓了幾天。只是覺得自己為他做的這些，已經夠多了，他能不能出來，那就不關自己的事了！

    徐天仁自覺很是高尚，愉快地吹起口哨。

    “師傅，我們這就出城？”

    “穿著這身囚服，怕是走不了兩裡地就會被抓回來了！”蘇乞兒抖抖身上的衣服。

    “唉，早知道這樣，就該把衙役的衣服剝了！”狗蛋兒嘆了口氣。

    “沒用，他們的衣服也很打眼。”

    狗蛋兒說：“那怎麼辦？現在黑燈瞎火的，哪裏去弄衣服去？”

    正說話間，街對面傳來一陣梆子聲：“天乾物燥，小心火燭！關門閉戶，防火防盜！”

    蘇乞兒把狗蛋兒拉倒街角的陰影裡，一個打更的老頭，敲著梆子從他們的隱身的地方前面走過去，一邊敲打著梆子，一邊喊道：“平安無事喲！”

    “子時了！”蘇乞兒說道。

    狗蛋兒說：“你怎麼知道？”

    “你聽，這老頭梆子敲幾下，不就知道了？”

    “師傅，你懂的真多。”狗蛋兒羨慕地說。

    “走，到趙府去！”

    一聽到趙府，狗蛋兒高興了：“又有好吃的了！”

    “喫喫，你就知道吃！”蘇乞兒剛說完，肚子不爭氣的“咕咕”響。

    “還說我呢，你看，一提起吃的，你不也是餓了嗎？”

    對於自己曾經生活過多年的地方，蘇乞兒簡直不要太熟悉，他摸到院子裡大榕樹伸到外面的一根粗大的枝丫下面，一個縱跳，抓住樹枝，像猴子一般，爬了上去。用腳掛住樹枝，倒立下來，伸手拉住狗蛋兒，兩個人順著樹枝爬了進去。

    樹枝下面，正是西廂房，透過瓦縫，蘇乞兒看見裡面亮著燈，這正是小倩住的房間。蘇乞兒正要從樹枝上下來，到走廊上，去看看小倩怎麼到現在還沒有睡覺。這時，忽然聽見小倩的聲音：“小翠，外面好像有動靜，去看看，是誰進來了？”

    “沒有啊，外面黑燈瞎火的，哪裏有人了？小姐，不信你聽。”小翠的聲音。

    “哎呀，就指望不上你，自家院子，有什麼好怕的？唉，少不得還是我去！”小倩下床的聲音。

    “別別，小姐，你這幾天都沒有吃飯，還是我去吧！”只聽見房門“吱呀”一聲，門口亮起燈光。

    狗蛋兒在樹枝上“喵嗚”一聲。

    “小姐，是一隻小貓。”

    “喔，那進來吧！”小倩說，“廚房裏蓮米粥熬好了沒有？”

    “還沒，小火煮著呢！”小翠說，“小姐，你要我做這麼多吃的，這是幹什麼嘛！哪怕你兩天沒有吃什麼東西，也吃不了這麼些呀！你看，你讓我烙了二十多張餅，煮了兩隻雞，還有一隻鹹水鴨，對了，你還讓我灌了一壺酒，再說你也不喝酒，要這東西幹嘛，是不是今晚老爺要回來？”

    “多嘴！叫你幹什麼，就幹什麼。問那麼多幹什麼！”

    聽著小翠數著這種吃食，狗蛋兒的口水“吧嗒，吧嗒”，滴在樹葉上。

    蘇乞兒一聽就明白了，這些都是小倩準備給自己路上吃的，心裏不禁一暖，看來，徐天仁送鑰匙，果然是小倩的主意。可是，徐天仁為什麼要幫小倩呢？

    “唉，不知道阿燦怎樣了？”小倩嘆息道。

    “小姐，你一天到晚阿燦阿燦的，要我說，阿燦有什麼好的！”小翠抱怨道。

    “我也不知道阿燦有什麼好，走過那麼多地方，見過那麼多人，可不知道怎麼回事，心裏就是裝不下別人。”小倩幽幽的說道。

    “聽老爺說，徐府要上門提親了！小姐，蘇燦哪點好呀？你看看，人家徐家，當那麼大的官，徐公子又那麼有才，那真是要錢有錢，要權有權，要纔有才。天底下哪裏有這樣的人家！何況你們還是同學，人家還那麼喜歡你。”小翠的問題，好像就是蘇乞兒想問的問題。

    “說的那麼好，你去嫁給他得了！”小倩打趣小翠說。

    “我一個丫頭，人家看不上啊！”

    屋子裏窸窸窣窣的聲音：“小翠，剪刀呢？我剛剛用過的，怎麼一會就不見了？”

    “呀，手絹繡好了？真好看！小姐，這是送給誰的呀？”

    小倩沒有回答。

    “這繡的是啥？並蒂蓮！小姐，這是送給相好的吧？誰這麼有福氣？該不會是徐天仁吧？”

    “胡說！你這個賤丫頭，討打！”

    “那就是送給你嘴裏說的那個阿燦囉！”小翠的聲音，“這不是剪刀？你放在籃子下面去了！”

    “給我。”

    “要我說呀，你要是嫁了阿燦，將來可有罪受了！你看啊，阿燦啥都沒有，而且身上還揹着那麼重的罪名……”

    小倩急急地說：“阿燦是冤枉的！”

    “可是，誰去為他伸冤？”

    “我！”

    “你？一個女孩家家的，怎麼拋頭露面？”小翠說。

    狗蛋兒碰碰蘇乞兒胳膊：“小倩對你真好！”

    “噓，別做聲！”蘇乞兒說。

    “阿燦哥哥他會有辦法的，他從小就很能幹。”小倩語氣很堅定，“小翠呀，我知道你的心事。我要是出嫁了，你就是陪嫁的丫頭，你當然希望找一個好人家。”

    “小姐，說你就說你，你提我幹什麼啊！”小翠似乎有些害羞。

    “我跟你說實話吧，我早就想好了，沒打算把你當做陪床的丫頭，小翠，你要是看中了誰，儘管對我說，我跟爹說去！”

    “小姐，你這是不要我了？”小翠語氣中帶有哭音。

    “傻丫頭，你從小就跟我一起長大，我們早就情同姐妹了！”

    小翠說：“你說的這些，我聽都沒有聽說過，我已經賣給趙家了，怎麼會讓我這麼便宜出去？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我一個丫鬟，沒想過自己有小姐的命，老爺也一定不會答應的。”

    “我去說呀！”

    “那，老爺要是不答應呢？”

    小倩笑了：“我一哭二鬧三上吊，你說，我爹能不答應嗎？”

    “小姐，你對我真好！”小翠輕聲說，“不過，我捨不得小姐。”

    “那好辦啊，你就嫁給阿燦哥身邊的人，不就結了？”

    “小姐，你要死啊，這麼打趣我！”

    狗蛋兒不覺說出聲來：“嫁給我，我跟師傅不分開，你跟小姐也不分開，多好啊！”

    “誰？”小倩喊道。

    “小姐，怎麼啦？”

    “外面好像有人說話！”

    “吱呀”，房門開啟了，小翠提著燈四處張望：“小姐，沒有哇！你是不是又在嚇唬我啊？”

    蘇乞兒本來還想再聽聽，可已經暴露行蹤了，只得趕緊一把把狗蛋兒拉下來，順著樹幹爬下來，躲進廚房。

    蘇燦也是餓了，他想順便到廚房找點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