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誤會
終於倒了,徐天仁長吁了一口氣。
“小倩,你的迷魂散到底下在什麼地方?該不會在酒罈裡面吧?”
小倩詫異道:“不是呀,是在酒壺裏麵的。你沒看見,酒罈的泥封不是好好的嗎?”
徐天仁說:“可是,酒壺的酒喝完了都沒事,酒罈裡的酒,只喝了一碗,他就倒了!”
小倩委屈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算了,迷倒了就行。我在這裏守著,你趕緊拿著這把鑰匙,到鎖匠鋪去配一把,別弄錯了。快去快回!”
小倩拿著鑰匙出去了,一邊走,一邊在想,這徐天仁也是個熱心人,怎麼原來就不知道?唉,心裏裝著一個人,就裝不下其他的人了。
徐天仁左等不回,右等還是不回。他把馬捕頭扶到椅子上,聽見他“嗯”了一聲,吃了一驚,這要是醒了可怎麼辦?可是再仔細一看,馬捕頭耷拉著腦袋,趴在桌子上,口水把桌子都打溼了,這才放了心。
好不容易等到小倩回來了,看見馬捕頭還沒醒,徐天仁這才鬆了口氣。
“怎麼這麼長時間?快急死我了!”徐天仁埋怨道。
小倩喘著氣說:“沒見我跑的大汗淋漓的?我一刻也沒敢耽擱呀!”
“沒事,沒事,他還沒醒。”徐天仁小心地把一串鑰匙掛回馬捕頭腰間。
等了一會,馬捕頭還沒有動靜。剛纔,是擔心馬捕頭醒了,可是這時又擔心他醒不了。眼看著天黑了,馬捕頭居然越睡越沉,還打起山響的呼嚕。
小倩問:“是不是藥下的重了?”
徐天仁說:“藥店的老闆說,這個量,就是一頭野牛,也會睡上兩個時辰,你看這,兩個時辰早就過了!”
小倩“噗嗤”一笑:“還說沒下多呢,他也不是野牛!”
“那怎麼辦?”徐天仁慌了,要是老睡不醒,這不誤事了嗎?
小倩很有把握地說:“不怕,在家裏,我聽那些江湖豪客說過,喝了迷魂散,用涼水激一激,就醒了!”
徐天仁奇怪了:“你爹說這事,就不迴避你嗎?”
小倩抿嘴笑了:“從小我就喜歡聽江湖上的故事,每次爹跟這些跑江湖的人說話,我就躲在門後偷偷聽呢,我爹他都不知道!”
“好,我去叫小二端一盆涼水來。”
果然,涼水一激,馬捕頭就醒了,他摸摸自己滴水的頭,一臉的迷茫:“我,我這是在哪兒?”
徐天仁擔心馬捕頭起疑心,故意裝出很不滿的樣子:“你以為呢?我不過是找你辦一件小事,這不花錢的酒,你就猛灌,讓你小爺伺候你一下午!媽的,到底你是爺,還是老子是爺?”
馬捕頭連連作揖:“您是爺,您是爺!”
“那就陪爺走一趟吧!”徐天仁擔心小倩進去,會暴露,於是回頭對小倩說,“你就這兒等著,我去去就來。”
“我,我……”
“我什麼我,我的話都不聽了,還反天了你!”徐天仁又裝出一副主子的樣子,馬捕頭一點都沒起疑心。
徐天仁聽馬捕頭說,這兩個乞丐,關進死囚室就沒給他們飯吃,擔心蘇燦肚子餓,就是出了牢房也跑不遠,於是順手在桌子上的盤子裡扯了一條雞腿,拿一張油紙包了,揣在懷裏。
跟馬捕頭一起,很容易就進了巡捕房,裡面是臨時關押罪犯的囚室。需要穿過一條長長的甬道,這甬道很是昏暗,牆壁上雖然掛著幾盞燈,反而更加襯托出囚室的陰森恐怖。兩邊的監室,有的正在拷打犯人,都是鬼哭狼嚎的聲音,聽著就很是瘮人。徐天仁想,如果把這裏說是地獄,恐怕沒人不相信吧?
馬捕頭帶著徐天仁,一直走到盡頭,這是鑌鐵打造的柵欄,堅固無比。果然,死囚的待遇就是不一樣。
“把門開啟!”徐天仁站在門口,停下腳步。
“小爺,小爺,使不得,這可使不得!這個蘇乞兒端的厲害,三五個衙役都近不了身的,我們好幾個兄弟都折在他手上。萬一您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跟老爺交代呀!”
徐天仁也擔心蘇燦不知好歹,不僅不感激自己,反而把自己給傷了。於是說:“那好,我就隔著柵欄會會他!”
他舉起馬捕頭手裏的氣死風,照在自己的臉上:“蘇乞兒,睜開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誰!”
蘇乞兒本來躺在草墊上,這時突然睜開眼睛,霍地坐起來:“徐天仁,果然是你!”
也難怪,蘇乞兒誤會了,他只知道,回到佛山,他只見徐天仁一個外人,而且這個人還是自己的情敵,更何況,這個人還是知府的公子,也只有他有這個能力。所以,蘇乞兒想當然的以為是徐天仁設計陷害自己的,今天看見徐天仁,就更加相信自己原先的判斷了!
“怎麼樣,這裏的滋味好受吧?”徐天仁本來就要演戲給馬捕頭看,於是將錯就錯,故意戲謔道。
“老子與你前世無仇,今世無冤,你為什麼要這麼害我!”
徐天仁笑了:“怎麼沒有冤仇?你他媽的敢跟老子搶女人,這冤仇不算小吧?”
蘇乞兒大驚:“你,你把小倩怎麼樣了?”
“哈哈,小倩已經是老子的女人了!怎樣,不服氣?不服氣你咬我呀!”徐天仁想著不能進入牢房,只好拿出油紙包裹的雞腿,偷偷地把鑰匙插進去,準備等候機會扔進去。
“呸,你這個畜生!”一口濃痰,正中徐天仁臉頰。
“媽的,找死!”馬捕頭揮舞手中的鞭子,一鞭子抽過去。
蘇乞兒反手一抓,抓住鞭子,猛然一扯,馬捕頭的鞭子脫手而出。
“我,我……”馬捕頭氣急敗壞,想著怎麼折磨他們,可一時間想不出什麼好辦法。
蘇乞兒輕蔑地說:“想怎樣?有種你就進來!”
馬捕頭自嘲地笑了:“算了,我跟一個死人置什麼氣,老子就再餓你三天,看你有什麼辦法!”
徐天仁也不生氣,抬起衣袖擦擦臉上的唾沫:“蘇乞兒,老子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本少爺不白要你的女人,這樣吧,我就用這個雞腿跟你交換,怎麼樣,咱們這可是公平交易,哈哈!”
說完,將雞腿扔進柵欄裡。
狗蛋兒肺都氣炸了,一張大臉貼近柵欄,憤怒地吼道:“真是個奸商,一個大美女,哪裏就只值一個雞腿!”
“小乞丐,那你說值幾個雞腿呀?”
“值,值……啊呸,大美女哪裏是雞腿能換的?”狗蛋兒就一根筋,陷進這個思維中就出不來。
徐天仁故意逗著狗蛋兒:“那你說,用什麼來換?”
“用,用……”狗蛋兒想了半天,終於想明白了,小倩在師傅心中很重要,“用什麼都不能換!”
“聽馬捕頭說,蘇乞兒你很厲害,已經餓了你們兩天了。現在,一條雞腿就可以救你們的一條命。你想想,你們的一條命,怎麼就換不了一個大姑娘了?”
“徐天仁,老子變鬼也不會放過你的!”蘇乞兒咬牙切齒說道。
“哈哈,你不是還沒死嗎?那等你變鬼再說吧!”徐天仁擔心小倩等的心焦,也怕時間長了,馬捕頭看出端倪來,於是對馬捕頭說道,“咱們走!”
“我要殺了你!”身後,狗蛋兒衝着他們的背影,聲嘶力竭喊道,這憤怒的聲音,在監獄走廊裏久久迴盪著。
這是有多恨我啊!徐天仁心裏不是滋味,我冒著這麼大風險來救你,結果,你們把我當做仇人,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呀!
監獄沉寂下來,蘇乞兒仰面躺在草荐上,剛剛回到佛山,就進了監獄,命運為何對自己如此不公?他感到,自從回到佛山,就像有一張無形的網,將自己牢牢地罩住,讓自己動彈不得。他又一次想起父親臨終前反覆叮囑自己的話:“跑得遠遠的,永遠不要回佛山!”爹啊,你為什麼不說清楚,佛山到底有什麼危險?蘇乞兒此時也很後悔回到佛山,他閉上眼睛,任淚水肆意流淌。
昏暗中,狗蛋兒沒有看見,飢餓的感覺佔據全身,他一門心思都在這隻雞腿上,香味在不停地撩撥著他,讓他口水直流,他想吃;可又覺得這是仇人羞辱他們的東西,不能吃。他狠下心來,準備撿起來,把雞腿扔出去,免得在身邊不停地勾引自己。在黑暗中,狗蛋兒循著香味,很準確地找到雞腿,可等到拿到手中,正準備扔出去的時候,強烈的飢餓感,又讓他想吃一口。他自己安慰自己,就一口,老子就吃一口……
可是,這咬下第一口,就再也停不下來了,他大口咀嚼起來。吃著,吃著……
“啊,呸!”狗蛋兒正狼吞虎嚥,突然咬著一個硬物,差點把牙齒都崩掉了!
狗蛋兒感覺不是骨頭,雞骨頭可沒有這麼硬,他嚥下雞腿,還捨不得扔掉雞骨頭,好奇心驅使他,尋找那個差點崩斷自己牙齒的東西。
“咦,什麼東西?”地面亂七八糟的,各種石子、草根、碎布頭……狗蛋兒摸了好半天,終於找到了!
“呀,師傅,你看,這是什麼?”狗蛋兒見師父不理會,又說,“師傅,快看!”
蘇乞兒本不想理會,聽著狗蛋兒一聲聲叫喚,只得擦擦眼淚,從他手中接過來,一摸就知道是一把鑰匙,他猛然一驚:“這是哪來的?”
“插在雞腿上,剛纔是徐天仁扔進來的!”狗蛋兒嘟嚕著,“媽的,差點把我牙齒都崩掉了!”
徐天仁?他有這麼好心?蘇乞兒一時間想不明白,看看周圍沒什麼動靜,於是站起來,悄悄靠近鐵門,將手伸出柵欄,將鑰匙插進鎖孔,輕輕一旋,“嘣”的一聲,果然鎖頭彈出來了!
“呀,還真是——”
蘇乞兒連忙捂住狗蛋兒的嘴:“噓,別出聲!”
突然之間,蘇乞兒有一種死裏逃生的快感,天不絕我啊!
可是,猛然間,他心裏一沉:徐天仁沒來由救自己呀!會不會是一個圈套?讓自己越獄的時候,殺了自己?
想到這裏,蘇乞兒自己都不覺有些好笑,自己都已經被別人牢牢地攥在手中,罪名都捏造好了,要殺要剮,全都操縱在他們手中,沒來由放我出去再動手吧?況且,他們也見識過自己的武藝,自己出去了,即便是他們有準備,就不擔心跟他們拼一個魚死網破?
那徐天仁為什麼要救自己呢?
蘇乞兒聽小倩說過,徐天仁一直在追求她,剛纔也說,小倩已經是他的女人了!他能想到的,就是小倩拿自己跟徐天仁做了一筆交易——對,一定是這樣的!
小倩,你真傻啊!我蘇燦就是死,也不願意你這麼做哇!
小倩的心事,蘇乞兒當然能夠感覺到,可是,自己大仇未報,再加上自己淪為乞丐,現在別說給小倩幸福,就是溫飽也沒有辦法保障。所以,小倩試探過幾次,蘇乞兒一直在迴避。現在,爲了自己,小倩寧肯拿自己的幸福來做交換,來換取我活下來,我該怎麼辦?
不行,我不能出去。我怎麼能這麼自私,讓一個女人付出這麼大的代價救我?
可是,如果不出去,小倩不是白白付出代價了?
我要出去,我要保護小倩。再說,自己還不能死,自己大仇沒報呢!
蘇乞兒腦子在千迴百轉。
“師傅,你想什麼呢?”狗蛋兒見師父半天沒有動靜,伸出手指,探查蘇乞兒的鼻息。他還以為師父因為太高興而得了失心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