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呀……”第一聲，芮雪蘭恢復了她一開始的俏皮，衝洛滄海做了一個鬼臉，“我這是明悟了多久呀？”

    能夠感受到芮雪蘭的狀態甚至比起之前更好了，洛滄海的嘴角也是忍不住揚起了一絲滿意的弧度，“芮小姐呀，你可是舒服，在這裏站了有整整一週的時間了。”

    “一週，這麼久呀。”芮雪蘭忍不住驚歎了一聲，旋即揮動著自己不大的拳頭，“也不是很久嘛，那辛苦你了。”

    見芮雪蘭好像恢復了最開始的模樣，又好像有什麼地方便是不同了，洛滄海的語氣也是輕快了一些，環顧著四周，“怎麼樣，這裏現在還算不錯吧。”

    芮雪蘭也是順著他的視線，忍不住感慨道，“是呀，儘管天災人禍怎麼樣的不可抗拒，人類總有無數的方法重新站起來，這或許就是我們和那些魔道不同的地方吧。”

    此時，幾個嬉笑的孩童穿過他們的身邊，其中的一個，沒站穩便是一下子摔倒在地上，卻也是不哭不鬧，自顧自地拍拍身子站起來就繼續喊著自己的小夥伴往前跑去了。

    ……

    兩個人離開的時候，只是和一直跟他們在一起的高大男子講了一聲，便是沒有驚動任何人的往山上走去。

    當跨到山頂的時候，再次往下看向這片來時曾經是一片廢墟的地方，兩個人都有了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芮雪蘭的感受或許是更加深刻的。

    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內，兩個人都在這個村落附近逛著，看到了很多普通人們的生活之後，芮雪蘭也是有時間來繼續消化自己在明悟的時候領會到的那些東西。

    “其實如今再看當時問出那些問題的我，居然覺得有點好笑。”又是一天的夜晚，兩個人這次因為時間判斷錯誤的緣故，也是無可奈何地只能在森林的山洞裏暫時住一晚，幸好這片森林也算是安穩，兩人點火觀望了很久也是沒有看到任何妖獸的影子。

    “每個時候都有不一樣的感受呀。”洛滄海淡淡一笑。

    沒有妖獸的話，他們兩個也是苦惱，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去找來肉吃，只能把當時準備下來的幾個饃饃拿出來在火上烤了一下就將就著吃了。

    “你知道那段深度頓悟的時間裏麵，我都在幹什麼嗎。”似乎是有了興致，芮雪蘭在火光之中看著洛滄海說道。

    洛滄海見此，便是順著芮雪蘭的話繼續說下去了，“在幹什麼呀。”

    “這段時間裏麵，我好想就是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在夢境中，開始的時候，因為那個男人一句話的點悟，我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進入了呆滯的狀態，好像是想了很多很多的東西，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做，後來，我突然覺得自己面前的畫面完全的實體化了。”

    “就好像是我突然在一片汪洋大海之上，我獨自駕著一葉扁舟，在波濤之中上上下下的漂浮著，隨時都有可能被巨浪掀到海中，我就這樣，漫無目的的一直往前，一直往前，無論如何卻是看不到盡頭，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不過好像有些清楚的就是……只要我知道了自己要去那裏，我就可以到達這個地方。”

    “可是我怎麼知道這裏是哪裏，我又要去哪裏呢，於是我只能一直往前，直到終於再也是堅持不住，被那巨浪掀翻在海中，那種感覺真的是相當的真實呀，就好像我切切實實的嗆進去了一大口水。”

    “然後我的面前就又是完全的黑暗下來了，什麼都沒有，不斷地有一個人在問我我為什麼要修煉，又是為什麼要在這裏。”

    “我思索著，開始全身都在發抖著，不過後來，我面前浮現出了一個身影，然後我就是緩慢地平靜了下來，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應該是已經抓住什麼了。”

    芮雪蘭說到這裏，她停頓了一下，她也是不好意思告訴洛滄海，在那個深度頓悟的最關鍵時刻，她腦海中浮現出的那一個人影，不是別人，就是現在坐在他面前的洛滄海。

    “其實修煉從來都是純粹的很呀，就跟悟道一樣，抓住了便是抓住了，接下來什麼事情都不需要再顧及了，什麼都不需要多加思考。”

    “就在我想到了這件事情的時候，面前的一片黑暗便是消失不見了，在那一片黑暗之中，我也是沒有任何的時間概念，被突然出現的光明給嚇了一大跳，耳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突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雷鳴之聲，入眼處是一片的絕壁，而在那絕壁之上，唯有一棵蒼天古樹，不斷地承受著雷電的暴擊。”

    “它應該是有生命的吧，因為我可以感受得到那蒼天古樹應該是很痛苦，我想去幫它，但我什麼都做不了，就好像只是一個觀望者一樣，靜靜地在一旁看著。”

    “看到它終於是承受不住雷霆的力量轟然倒地了，看到它在雷擊之中化成了焦土，只見在那時，雷電停下來了，天空也是放晴了。”

    “這時，有一個聲音在問我，‘這棵古樹，應該是被毀滅了吧？’，我的意識也是這麼告訴我的，是呀，那古樹已經化作一片的焦土了，肯定是被完全的毀滅了。但是我回答那個聲音的居然是，‘沒有，它還有生命！’，就在這個時候，我分明看到那殘敗的焦土之中有一根充滿生命的綠色枝條抽出，那麼渺小，可是那一抹的綠色，卻是那麼的震撼人心。”

    “那個時候，我就知道，我一定是懂了。”

    ……

    “隨後，我便是醒過來了，睜開眼的時候，就看到了那個村落重建時那絕對寧靜祥和的景象，就像是那拼命努力要在殘敗中孕育出一絲生命的柳樹一樣，那種震撼，真的是深入心底呀。”

    芮雪蘭說到這裏，只覺得自己口乾舌燥，但是依然是意猶未盡，顯然當她和洛滄海分享完這一切的時候，她都覺得自己的生命被洗滌了一點。

    洛滄海張張嘴巴想要說些什麼接下芮雪蘭的話，但是此時，卻又是覺得說些什麼都是多餘的，只能看著芮雪蘭，遞上他早就準備好的水壺，後者則是抓過來之後就一飲而盡。

    兩個人沉默了良久，直到洛滄海突然開口。

    “你分享了你深度頓悟的歷程，那我就給你分享一個故事吧。”

    在得到了芮雪蘭肯定的回答之後，洛滄海就是開始了回憶一般的狀態。

    “我也不知道你有沒有從別人的耳中聽過這個故事，反正我是第一次對別人完整的講起來。”

    “其實呀，這個故事很簡單。”洛滄海緩聲說道，他的語氣特別輕，一下子就將芮雪蘭帶到了那種講故事的氛圍當中去。

    “一個曾經和修煉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的小孩子，自幼家庭良好，父母健在，父親好施善行德，為那一片的窮苦之人著想。我想就是因為父親的耳聞目染，這才讓他的孩子的心智成長的比其他人都快吧。”

    “在記憶中，他的母親一直都是一位對任何人都是不喜不怒的樣子，唯有對這個小孩子，總是笑臉盈盈的，這應該是一個很幸福的家庭吧。”

    “可是……”

    “在他十歲的某一天，他的父母親突然給他做了一頓非常豐盛的晚飯，並且帶著他在院宅裡面玩耍了很久很久，久到他都是累的沉沉的睡了過去，在熟睡的這段時間裏麵，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直到他醒過來的時候，便是站在了一片冷清之中。”

    “我想這種感受換做是誰都不會好受的吧，那個小孩子自然也是這樣的了，昔日裏都是喧鬧非凡的宅院，怎麼會突然就那麼安靜下來了呢？小孩子只是心中突然有了一絲不好的預感，一邊呼喚著父母一邊就朝著前院跑去，就算是摔倒了都麻利地爬起來，可是在那個時候，他才發現家中原本的人都是不見了，只留下了一個小小的墳墓。”

    “墳墓上面，只寫了他父親的姓氏，那孩子魔怔一樣的愣在原地，也不知道為什麼一覺醒來，就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心想的是也許自己還是處在夢境中吧，便是向着外面走去，直到遇到了那個地方的村民，村民好心的告訴他他的家昨晚應該是被盜賊洗劫一空了，家中的所有人都是被屠殺殆盡，說他可憐，說他命苦，但是卻是沒有一個人提出來願意收留他。”

    “孩子沒有辦法，他那個年紀的人能幹什麼呢？擦乾了淚水之後，便是隻能去他父親生前經營的幾家店鋪裡面，想要向那些曾經得過父親提拔幫助的人求助，卻不想那些人此時都是翻臉不認人，不但將那些產業佔爲己有，還將小孩子趕出門外，或是充耳不聞。”

    “很絕望吧，那個時候，真的是萬念俱灰了，不過幸好……終究是天無絕人之路。”

    洛滄海有時候真的會很詫異的在想……如果那個時候他沒有遇到過扇靈會怎麼樣？他真的可以好好地一直如此修煉麼？

    對此，扇靈給他的答案是肯定的，“生死有命，以你這樣的心性，就算沒有遇到我，也會遇到第二個扇靈，第三個扇靈，他們也會助你達到現在的境界的。”

    “一番奇遇之後，那個孩子還是活了下來，還拜入了真道修煉，遇到了朋友，得到了很好的長輩的關注。”

    洛滄海說道這裏，便是頓住了，儘管他在敘述的時候省略去了一大半的他當時的心路歷程，但是他語氣中本身帶著的悲涼之感還是讓芮雪蘭禁不住感覺到渾身發冷，在接觸到洛滄海的表情的時候，嘴巴張開。

    “你是……”

    “聽出來啦，我就是那個小孩子。”洛滄海淡淡一笑，眼神之中，哪裏有當初那個十來歲小少年的迷茫模樣的？

    芮雪蘭一陣恍惚之中，突然想起來前些日子在那個小村落的時候，曾經有小娃娃來找他們賣水燈，說是這一帶非常靈驗的東西，可以保佑家中至親平安，那個時候，洛滄海便是含笑的拒絕了。

    原本以為是他那裏的風俗如此，如今看來……

    “抱歉……滄海，我……我從來都不知道呀。”芮雪蘭心中一陣懊悔，這纔想到當初來真道前的一段時間裏，似乎是有聽天道的人說過洛滄海講述的這個故事，只是……她怎麼也沒有辦法將故事中的人物和現如今的洛滄海連起來。

    “我又沒怪罪你什麼。”洛滄海見芮雪蘭侷促不安的樣子，心中原先的苦悶似乎是淡出了一些，忍不住輕笑道，“我如今能夠說出來，說明我這是已經放下了，因而纔會告訴你我的故事。”

    芮雪蘭摸摸自己的腦袋，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這個看似溫和和善的少年，居然會有著如此的過往，當時的他，應該是怎麼樣的心情呀，芮雪蘭甚至連想都不敢去想，只能默默地往他的地方靠近了一點。

    火光清楚的照亮了洛滄海的面龐，男孩原本稚氣的臉上隱約可以看到一些稜角了，也不似原先那般的帶著圓潤的感覺了。

    “好啦，我不是說了我能將這個故事講出來說明我已經放下來了嗎，只不過我覺得這件事情應該沒有那些村民敘述的那麼簡單罷了，等我未來有一天有能力的時候，一定會去了解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為父母討回一個公道的。”

    說罷，洛滄海便是自顧自的起身，美美地深了一個懶腰。

    如今將這些話說出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好像就隨之卸下了，洛滄海只覺得對於自己未來所要追求的那條路，似乎是更加的明確了。

    “我們應該可以解開了吧。”芮雪蘭禿驢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