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乾英表情極為震驚，他剛想再說什麼，只見李如誨站了起來，揮了揮手，示意二人退下。

    “不早了，本王去休息了，乾英，你也別打擾子魁了，明日他還有要事。”

    李乾英只得作罷，他實在想不通父親到底是什麼態度，前幾日還要將妹妹嫁給溫子魁，今天又要全憑別人做主了，難道憐兒只能淪為他人推來推去的麻煩物件嗎。

    溫子魁打了個呵欠，“確實有些累了，殿下也去休息吧。”

    “溫兄，你知道舍妹說的那個中州軍將軍是你，你為何還要堅持己見。”

    李乾英仍舊不死心，看得出來他對於李憐的幸福極為看重。

    “我想殿下搞錯了一件事。”

    “何事？”

    溫子魁繼續道：“我並不是因為小郡主不喜歡我，我纔不要這個婚約，而是我不喜歡小郡主，更何況，我已經成親了，如果令妹要嫁給我，只能做小，你想讓小郡主做小嗎？”

    李乾英嘆了口氣，他自然不想他的妹妹去做妾，現在男子三妻四妾，雖說都是侍奉相公，也是府上的女主人，但是妾在妻面前，和丫鬟沒什麼兩樣。

    “你爲了你妹妹的幸福，我能理解，但是你真的認為，讓她嫁給一個不喜歡她的人，她會幸福嗎，小郡主年齡尚小，身負才氣，假以時日，必能尋得良人，何必與我這等粗人度過餘生，不滿殿下說，七年前，我還是一個斗大的字不識三筐的粗鄙草民。再換句話來說，郡主喜歡的是中州軍的那個年輕將軍，並不是我溫子魁，我這麼說，殿下能聽明白嗎。”

    李乾英點了點頭，溫子魁的長篇大論將他拉出了牛角尖，事實就是如此，李憐喜歡的的確是那個中州軍的年輕將領，並不是溫子魁，甚至她是有一些討厭溫子魁的。

    “這件事，別和憐兒說。”

    溫子魁同意，“就讓她繼續討厭我，然後再去追尋那個虛無縹緲的中州軍將軍，等她再長大一些，開竅了，想必她再回首這一段經歷，也會不由得窘態百出。”

    李乾英笑了笑，好像在腦海中想到了那個畫面，他感激的看了一眼溫子魁，“那我就不打擾溫兄休息了，望溫兄明日旗開得勝。”

    溫子魁道了聲謝，回到了他的別院中，天色已晚，再有一刻鐘就要子時了，他沒有半點倦意，腦海中一直在梳理明日該如何作答應對。

    雖然刑部尚書柳長水讓柳大山來暗示了一番，但靠別人始終太過冒險，他還是要想想最壞的結果，明日該如何脫身。

    這時，宋清明的身影如鬼魅一般飄了過來，自顧自坐在溫子魁身旁，好像是自言自語一般開口喃喃道：“陛下不會不管你的。”

    “說的我好像和陛下關係多好一般。”

    “我是說，陛下要麼下旨殺你，要麼下旨救你，不會對你不聞不問。”

    溫子魁一笑，“那我真得想想怎麼逃命了。”

    “天子要殺你，你能逃到哪裏去？陛下曾經在內務府說過一句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那我只能引頸受戮了。”

    宋清明搖搖頭，說道：“放心，陛下沒理由殺你。”

    溫子魁撇了撇嘴，心想那你方纔不都是在說廢話。

    “他既然召你入宮，最起碼不會讓你死在入宮之前，要死也是死在入宮之後，否則他天子臉面該往哪裏放？”

    溫子魁懂這些，陛下不一定讓他死，可架不住摸不到尋不著的陰謀詭計，比如自己在街上被人偷襲，飯菜裡被下了毒，死在入宮之前，找不到兇手的皇帝除了震怒沒別的辦法了。

    “所以啊，別擔心了，該睡覺睡覺去，我無時無刻盯著你保護你已經很累了，還要來開導你。”

    “我沒擔心。”

    “那你大半夜坐在這裏做什麼，明天之前的今夜，說不定還會有人來刺殺，你在這目標太明顯了。”

    “我在想明天早上吃什麼，入京以來還沒嚐到京城的小吃。”

    宋清明無言，別過頭去，心想你願意待著那就待著吧。

    “你也別擔心，王爺今日在王府中，除去王府外面有人巡邏外，咱們這個院子也已經被裏三層外三層給保護起來了，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寒光乍現，宋清明抬手收手之間，長劍已然出鞘又歸鞘，隨後他攤開手掌，上面躺著一隻沒了翅膀的蠅蟲。

    溫子魁訕笑一聲，“夏天悶熱，肯定有什麼東西壞了，我去通通風。”

    溫子魁起身回屋開啟門窗又坐回院子開口詢問道：“若是此間事了，你願不願意和我回中州軍。”

    “不願意。”

    “為何，我需要你這樣的高手。”

    “我也有妻兒老小，我雖有八品實力，但是在戰場上，我沒那個底氣。”

    溫子魁不好強求，夜間閒來無事，就想再多聊一聊。

    “那你為何要退出江湖，成為朝廷鷹犬，江湖人不是向自由而生嗎。”

    “自由？”

    壓根沒笑過幾次的宋清明，這時突然放聲大笑，笑聲極為洪亮，“都是江湖上的自誇之詞罷了，現在這個天下，去哪不需要銀子？一代大俠表面風風光光，或許在背地裏喝幾兩酒都要賒賬。走江湖說得好聽了叫混跡江湖，說難聽一些就是摸爬滾打，這個江湖早就壞了，只要你有銀子，你也可以走江湖。”

    “所以你……”

    “生活所迫罷了，以往還是一人的時候，餓不餓冷不冷沒關係，但現在妻小皆有，總不能讓他們跟著你喝西北風吧，恰巧趕上朝廷召集高手，每月銀錢不少，我又堪堪過了八品便去了。溫子魁，你可知道，你在百鳳閣隨手打賞的百兩銀子，是我一年的俸祿。”

    溫子魁皺了皺眉，“賣命的活計還給那麼少的銀錢？”

    “不少，有千兩撫卹銀，以及京郊小院。”

    溫子魁沒有說話，他清楚，這撫卹銀與院子，都是在宋清明死後，給予宋家娘倆的撫慰罷了。

    宋清明長嘆一口，“天下砧板，眾生魚肉，最終落入誰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