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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九十四章 武當山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

    如果說青陽山是中原地區信奉神仙的百姓朝聖之地,那麼位於中原偏西的黔玄山就是潁川道百姓心中的仙山聖地。

    但天下間僅有一個道統這是不爭的事實,黔玄山不同於青陽山,青陽山是以修心修道為己任,山中弟子多為平易近人者,時常有道長在山上路徑旁開壇免費算卦,為百姓祈禱,而黔玄山則以修法修術為主,山中弟子多冷漠淡然,而且黔玄山只收有天賦的弟子,導致山中門庭冷落,一座觀中只能見著零零散散的弟子快步前行,哪怕是遇見了陌生人也不予理睬,平日裏若非逢節過年,幾乎沒有道長下山卜卦,但黔玄山也沒有閉門謝客,反而是門庭大開,一些想要燒香祈神的百姓入內也沒有青陽山那些繁文縟節,可隨意走動不說,就算累了餓了也能自己尋一處無人院落休息燒飯。

    王知客與孫思漁漫步在山中小道,兩個從未有交集的人自然也是一路無話,倒也沒覺得有多尷尬,畢竟二人都知道對方是什麼樣的人,也知道對方在想些什麼。

    不長的山間曲徑二人走的十分漫長,王知客遙看雲峰,開口問道:“孫先生可去過青陽山,覺得青陽山與黔玄山比,差在哪裏。”

    孫思漁一笑,這老掌教沒問青陽山好在哪裏,反而是差在哪裏,其中意味可以推敲一番。

    孫思漁駐足觀望,笑道:“老掌教問孫某有沒有去過青陽山,可就折煞孫某了。”

    “貧道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看我這腦袋,聽說聞涼聞先生對黃老一說頗為感興趣,時常都會登山拜訪,孫先生怎會沒有去過青陽山呢,倒是貧道活了這麼多年,僅僅在張先生駕鶴羽化之時去過一次稷上學府,此後就再也沒有涉足儒家聖地了。”

    孫思漁沒理會老掌教談及聞涼與他之間男女之事,他只是微微點頭,王掌教口中的張先生便是孫思漁的師父,上代儒家大師張歸一。

    孫思漁說道:“那也足有三十年之久了。”

    王知客點了點頭,“以後有空還是再去一次稷上學府拜訪一下,到時候多有叨擾還請見諒。”

    “稷上學府大門永遠為王掌教敞開,聞涼得知王掌教入府,一定會沐浴焚香以禮待之。”

    王知客哈哈一笑,顯然心情大好,他復又問道:“孫先生還沒回答貧道方纔的問題。”

    孫思漁搖了搖頭,“掌教心中已有結論,孫某一個儒家人士再說就有些班門弄斧了。”

    這位青陽山老掌教嘆了口氣,“或許貧道也是修道之人,一上山就感覺到了,這黔玄山比青陽山越發多了幾分仙氣,這是青陽山一直想要孕育的東西,時隔這麼多年再來一趟黔玄山,貧道感覺青陽山被稱為道家祖庭,越發德不配位了。”

    孫思漁卻是說道:“但是黔玄山比青陽山少了許多生氣,光有生氣少有仙氣的確有悖祖庭之說,不過生氣卻可以緩慢孕育仙氣。而黔玄山如果只有仙氣卻無生氣的話,這仙氣只能固地自封,在黔玄山是仙氣,流露出去便是死氣了,所以這道教祖庭還要由青陽山來擔任,更何況,青陽山傳承自武當山,實屬正派。”

    王知客有些驚訝,“孫先生知道武當。”

    “自然,在書上讀到過,千年前有武當山,統領天下道教,修心修道修法修術,天下之百姓人人以上武當為榮,天下武夫人人以學武當為重,武當弟子從掌教到道童,無一不是仙風道骨,仙氣凌然,可這武當山弟子卻在一次香火會後,一夜之間全部消失不見,只留兩句詩詞,‘道人乘白鶴,一日渡青天’,世人皆猜測這武當弟子全部羽化飛昇,去天上做神仙去了。”

    “後來,有兩位祈求修道之人,先後相隔數百年皆在武當山悟道,其中一人修心修道,名為青陽真人,後來開宗立派,建立青陽山後羽化歸天。另一位則是名為趙黔玄的真人,其修法修術,在中原西南一座無名小山兵解,後來此山名為黔玄山,傳聞黔玄山每一任掌教都是趙黔玄真人轉世,只是不知這傳聞是真是假。”

    孫思漁看著王知客,好像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黔玄山也傳承自武當?”

    “正是。”

    王知客點了點頭,“所以貧道方纔那些話不是妄自菲薄,若是黔玄山是在中原地區,有極大香火,可能這道教祖庭與道統之位,就不屬於我和青陽山了。”

    孫思漁微微頷首,他現在心中突起澎湃,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他真想回溯千百年前,看一看那時的武當盛世。

    “老掌教,你說這世上真有神仙嗎?”

    王知客沒有絲毫驚訝於堂堂大儒會為問出這個問題,他輕輕搖頭,“貧道也不知。”

    “如果這世上沒有神仙,那武當山傳說難不成是假的了?你們青陽山和觀禪院又到底在修什麼?”

    孫思漁的語氣突然咄咄逼人起來,王知客嘆了口氣,唸了句無量天尊後說道:“武當山能傳下來,自然有傳下來的道理,至於那一夜之間武當之人羽化飛昇是真是假,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貧道可以肯定的是,不管是修道還是修禪,一個講究羽化登仙駕鶴西遊,一個講究西天如來見如來,孫先生,你可能從中觀察到什麼。”

    “羽化……駕鶴……西天……”

    孫思漁喃喃一聲,突然靈機一動,隨後他苦笑道:“都是跟生死有關係。”

    王知客微微一笑,“貧道年一百二十六歲,修道整整一百二十年,這幾乎是一家三代的壽命了,貧道也想看看死後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可是你想死的時候,偏偏死不掉,你想活的時候,卻偏偏活不了,你說奇不奇怪,所以貧道覺得,所有信仰皆是希望,希望之後,一切歸於虛妄矣。”

    孫思漁認認真真打了蓮花手勢,表情帶著敬意,像是晚輩對著長輩的敬意,又像是憐憫,沉聲說道:“孫某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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