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鋒轉到今日清晨。

    昨夜於有俊與溫子魁本想著去外面隨便找個客棧住下，但一方面擔心柳綿會折返回來一不做二不休，另一方面也是馬苗的盛情難卻，二人就在店鋪中住下來，別看這店鋪雖小，但是五臟俱全，正正好屋內有三間客房，溫、於二人也不是那種嬌貴之人，再加上京城不像中州那般寒冷，隨便打掃去灰塵，拿了一床還算乾淨的被褥就住下了。

    一大早店鋪之外就叮叮咚咚的敲個不停，就像在軍中的報辰夫在催促著將士們穿衣集合訓練，溫子魁一個激靈睜開眼睛，昨夜他和衣而眠，未脫衣物，隨便洗漱一番就出門了。

    只見於有俊與馬苗這兩個叔侄正在爐子邊上修修補補，昨日被於有俊罡風吹翻的爐灶也生了起來，爐子上的一口大鐵鍋正騰騰煮著東西。

    整個店鋪除卻少了幾張桌椅板凳之外，幾乎和原來一模一樣。

    馬苗在冬日忙活了那麼久，口中白氣如仙人吞雲吐霧，在這宜人的清晨別有一番風味，他揚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笑道：“溫小兄弟，你起床了，吃些早飯吧。”

    說著，馬苗又一溜小跑在裏屋外屋折騰許久，提著三個小瓷碗和一壺看起來有些年份的老酒走了出來。

    “我這冷豆腐出名，熱豆腐也不錯，還有磨出來的豆汁香甜可口，快來嚐嚐。”

    馬苗盛了三大碗豆腐，又用小碗一人舀了半碗豆汁之後，才小心翼翼的開啟那壺陳酒的塞子，剎那間，整個空氣中都瀰漫起酒香來。

    於有俊嘖嘖稱讚道：“這酒香古樸醇正，恐怕有些年份了。”

    “我爹在世時就已經埋下了，今天再不拿出來，以後估計也招待不了其他人了。”

    馬苗倒了三杯出來，溫子魁急忙擺手，“大清晨我可不想喝酒，我還是喝豆汁吧，這豆汁不錯，馬大哥還有嗎？”

    馬苗的臉頓時紅了起來，將酒杯推給於有俊後說道：“每天只能磨出一點點豆汁，否則也不會一人只裝半碗了。”

    “原來如此，我就說你這豆汁喝的不錯，你賣豆汁都比冷豆腐生意好。”

    “誰說不是呢。”

    馬苗心情大好，也不管什麼勞什子柳綿柳二少之流，與於有俊你一杯我一杯喝光了那一整壺酒，好在二人酒量都是幾罈子的分量，這幾杯最多也是漱漱嘴。

    吃完飯，於有俊心滿意足，回屋拿出外披在身上的衣物，溫子魁知道，這是要出發了。

    馬苗漲紅著臉，“於叔叔，真去柳府？”

    “那還能有假不成，你啊也別太害怕，有我在沒事的，這件事得說道清楚，不然我拍拍屁股走了，你在這裏估計有你受得。”

    於有俊說的不錯，這樑子算是結下了，不說清楚的話以後馬苗的日子估計比現在更難過。

    馬苗心裏也打著鼓，雖說有些將信將疑於叔叔真是朝廷命官，但是這一點架子都沒有，讓他感覺像是做夢一樣，平日裏他見到那些芝麻大小的官員一個個趾高氣揚，心裏想著如果是京城高官的話，估計腳都能長到頭頂去了，現在一見，他越發明白了他爹生前說過的話，越是厲害的人，才越發的不顯山不露水。

    由於外來馬車不能入城，於有俊又安排溫子魁去租借了一輛馬車，好在租借馬車附帶馬伕，於有俊纔沒有繼續放下身段給兩個後輩駕車。馬車就這麼晃悠悠的行駛起來。

    馬苗這輩子還是頭一次坐馬車，新奇的不行，從他眼中都看到小孩子對於陌生事務的好奇，溫子魁暗笑幾聲，原來不止自己是鄉巴佬，還有比自己更加沒見過世面得人。

    馬苗這左看看右看看，他突然發覺這馬車走的路線不對，回過頭提醒道：“於叔叔，柳府還是再前城的南城，咱們直接從城中穿過去就到了，現在怎麼在往城邊走，馬上就要上公道出前城了，是不是這馬伕故意繞路，想多收一些銀子。”

    有些京城本地的馬伕就喜歡坑外地人不識路，每次都會繞遠許多來多掙幾文黑心錢。

    於有俊來過京城，自然也知道這種潛規則，他壓了壓手掌解釋道：“是我吩咐的，南城那個柳府沒有大頭，咱們要去就要去找最大的人物，直接去後城尚書府！”

    這回馬苗再也鎮定不下來了，柳二少在他眼裏就已經是通天人物了，沒想到於有俊竟然要去找在他眼裏，猶如穩坐天庭的尚書大人！

    “不得了……不得了……”

    馬苗如同瘋魔一般喃喃自語了一路，馬伕也不是個好說話的人，回頭嚷嚷了幾句馬苗，依舊止不住馬苗那張不知道在說什麼的嘴。

    “到了！”

    馬伕敲了敲車廂喊道：“裡面的，發瘋了不成，別再給我車裏染了病。”

    溫子魁招呼一聲，拉著馬苗走下車。

    於有俊在後麵付過了銀子，又在馬伕耳朵邊說了些什麼，馬伕頓時變得喜笑開顏起來，一個勁的點頭哈腰，就像見到自己祖宗一般。

    溫子魁好奇問道：“於將軍，你跟他說了什麼？”

    “沒什麼，就是讓他今天一天都在這裏等著，按天付銀子。”

    溫子魁撇了撇嘴，怪不得馬伕這麼高興，按天給銀子的話，今天一天都不用幹活，依舊能拿銀子，這樣的生意在誰身上都是一百個願意。

    溫子魁路過中城沒有進去，中城與前城那一大片名叫民道的空地上有不下百位士族看守，沒有裡面的詔書，尋常人是進不去的。

    聽於有俊說，這後城與中城還有一條道路叫御道，文武百官上朝皆是走那條道路，只不過御道不在這裏罷了。

    後城因為大多是朝廷命官的緣故，比前城清冷了不少，街道上沒有商鋪也沒有販夫走卒，有的只是穿著是丫鬟僕役裝束的人們駕著馬車趕路。

    於有俊被召入京過，當時他借住在工部尚書程春林的家中，他憑著記憶找到了尚書府那一片區域，整個區域就有小半個北城那麼大，幾人邊走邊問這才找到了刑部尚書的府邸。

    於有俊這個堂堂經略使大人就像普通上訪的百姓一般，他正了正衣冠，輕輕釦門。

    正門旁邊的一處小門開啟，露出一個老人腦袋，“何人來尚書府，有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