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假江湖
柳綿帶著的四十人無一不躺在地上翻滾哀嚎,方纔那凌冽狂風中有於有俊暗中施加的槍勢,這槍勢可是林秋風在中州時無聊交給他的,表面看這群人連衣物都沒破,實則他們已經受了極深的內傷,如果現在有老神醫在旁,僅用那望聞問切中的望,就能看出那群人體內臟器多多少少都有不同程度的損壞,也足以見得壓制脾氣這麼久的於有俊發起火來,是多麼的可怕。
柳綿捂著血流不止的小腿,先是關心的看了一眼他的手下們,發現只有自己傷得最重,他鬆了口氣後,顫抖著身體問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於有俊冷若冰霜,他從懷中拿出一塊銀質令牌,又將掉落在地的錢囊拿起,一同砸在斷腿之人的身上,冷聲說道:“銀子你拿回去,就當是兩清了,當然不拿回去也行,只當你不再討要債務了。這個令牌你也拿回去,讓你那個主子掌掌眼,至於你家主子信不信我也不在意,明天我會親自登門拜訪,看看這位柳尚書的二少爺,到底憑什麼敢在皇上眼皮子底下目無王法,膽敢當街傷人。”
柳綿心中是有苦說不出,這當街傷人的罪名自然是扣在了他的頭上,可為什麼只有他傷的最重……
柳綿舔了舔被嚇得乾澀的嘴唇,輕輕將錢囊放在旁邊,他哪敢收起錢囊,不管是柳少爺的命令以及面前這人的恐怖之處,他都不敢將那個錢囊放在熱乎的胸口中,只怕這邊才放進去,那邊心臟就涼了。
他只是小心翼翼的拿起令牌,眼睛掃過,剎那間變了顏色,雖說他在北城好歹是個人物,見過的世面也多,但他還是差點眼前一黑背過氣去。
這種令牌,柳綿在柳少爺的族爺,也就是當朝刑部尚書柳長水身上見過,他曾經有幸跟隨柳大石去過一次後城,近距離的看了一眼那個縱橫在大晉官場數十年的老太爺,柳長水的腰間就有這個一模一樣的令牌,這種令牌就算想要造假,也要先知道有這個東西才能弄出贗品吧,這兩人絕對不簡單!
柳綿仔細回憶著腦海中柳尚書的令牌,與這個令牌相比較。
令牌通體銀銅色,周圍刻著銀質雕紋,牌面是銅製,正面是官名,背面雕刻著對應的品級刺繡,柳長水的官補子是二品錦雞,他的牌子背面雕刻的就是錦雞。
而自己手中這個令牌,正面寫著經略使三個銀字,背面雕刻的卻是二品獅補子,如今官場的官員補子自從皇上添經略使、觀察使兩個職位後,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正是一品文官仙鶴,武職麒麟;二品文官錦雞,武職獅子;三品文官孔雀,武職豹子;四品文官鴻雁,武職黑虎;五品文官白鷳,武職熊羆;六品文官鷺鷥,武職虎彪;七品文官鸂鶒,八品文官鵪鶉,七八品武職皆為犀牛;九品文官練雀,武職白馬。
面前這人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二品武職經略使,與自家老爺同品,而且有兵權!
同品無礙,可有兵權那就兩說了。
柳綿顧不得斷了一隻的小腿,呈現出一種彆扭的姿態跪伏在地,不停叩首哭喊道:“小人有眼不識泰山,狗眼看人低,不知是經略使大人親臨。”
沿街偷偷開啟門縫看熱鬧的百姓們也被這一幕驚呆了,那柳綿是何人?柳大石手下第一走狗,成天橫行北城,是柳大石最受重用的人,掌控著柳大石暗中的黑色產業,現在竟然跪在一箇中年人腳邊喊著大人,那個中年人恐怕來頭不小。
於有俊沒有搭理他,轉頭重新坐回椅子上揮了揮手,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於有俊這是下逐客令了。
四十多人在柳綿的呵斥下起身,先前那兩個走狗看起來傷勢不是很重,第一個爬起身,將柳綿抬到馬背上,一大群人一瘸一拐的灰溜溜離去,只留下不少或是原地晃盪,或是倒地不起的馬匹。
溫子魁對於有俊伸出一個大拇指,“於將軍神威,不減當年,依舊是那個縱橫沙場無敵手的萬人敵。”
於有俊會心一笑,他看出方纔溫子魁有意護住他,他還是頭一次被別人當成弱者來保護,這種滋味還真別說,心頭暖洋洋的。
“你小子就會油腔滑調,我白教給你這麼多東西了,還是學不會佔理之後再與人爭執,明天我帶你去柳府,別再給老子丟臉。”
溫子魁又舉起拇指,這個口中葷話不斷,又不講理而且自稱老子的人,纔是自己心目中的那個於將軍,他可不希望於將軍侵染官場僅一年時間,就變得縮頭縮腦步步為營,事事都小心翼翼,他纔不想看到這樣的於將軍。
這時,馬苗也從內屋跑出來,口中喊著,“柳哥!柳哥!房契地契我都拿過來,別再為難我們……什麼情況!”
馬苗跑動的步伐變成緩緩踱步,目光也變得詫異起來,方纔那四十多號來勢洶洶的人全都不見了,只留下大片的血跡以及馬匹。
“這……怎麼回事?於叔叔,你和他們動手了?”
於有俊對這個老友的後代也是極為無奈,想當初老馬也是走過江湖的人,遇見不平事都會見義勇為拔刀相助。
於有俊雖然平生與老馬沒見過幾次麵,但是每次見面都是伴著酒水徹夜長談,從老馬的口中不難聽出,他是十分反感那些官賈欺壓百姓,打擾百姓生存秩序的,怎麼生了個兒子就這般膽怯,屈於權貴就算了,連一丁點反抗的心思都沒有。
溫子魁沒好氣的罵道:“你還真把房契給人家送來了,沒出息的小子,你就等著你爹託夢揍你吧。”
馬苗一頭霧水,不過看溫、於二人身上沒有傷勢,他也鬆了口氣,如果讓這兩個幫助自己的人受了傷,他的良心可真就過意不去了。
馬苗憂愁的嘆了口氣,“罷了……事情已經發生了,我也不好多說什麼了,於叔叔,咱們離開京城吧。”
溫子魁撇了撇嘴,這小子還在想著逃跑,真不知道這麼慫蛋的一個人這些年是怎麼活下來的,一直趨炎附勢或者低頭不當人,就算苟活到現在,那麼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柳府在你眼裏真的有這麼可怕嗎,是不是你已經打心裏覺得,那什麼勞什子柳少爺天下無敵了?是不是真以為沒人可以治得了他了?”
馬苗不置可否,柳府這株名為懼怕的種子在他的心裏已經生根發芽了,他幽幽說道:“柳家雖然在南城之地,但在北城一家獨大,明面上柳家在北城沒什麼,但是暗中勢力可大了。惹了他們,會成為眾矢之的不說,到時候想要在這寸土寸金的京城內生存下去,可就難如登天了,我等不過是一介草民,哪敢與這樣權勢滔天的人鬥。”
於有俊搖頭苦笑,指著這個故人後代說道:“馬苗啊馬苗,你想想你爹是什麼樣的人,再看看你自己,我記得你爹曾經說過,寧願站著死不願跪著活,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正如方纔所說,馬苗這人看起來膽小如鼠,但是看問題還是十分透徹,他自然知道他爹是什麼性格,他抿起嘴巴,沉思片刻後說道:“十年前的俠肝義膽,放到現在,用不了的,以前江湖人講究的是意氣相投,現在連填飽肚子都難,還說什麼忠義之事以及赤血之心,顯得有些不自量力了。”